寒風卷過初融的雪原,遼東沈陽的汗王宮內,卻燃燒著灼人的野心之火。皇太極端坐虎皮金椅,目光如盤旋于凍土荒原上的鷹隼,掃視著階下頂盔貫甲的八旗諸貝勒。炭盆噼啪作響,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里的鐵血殺伐之氣。
“大汗!”漢臣謀士范文程躬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如冰珠墜地,“細作密報:明廷勛貴根基盡除,京營初整,盧象升、秦良玉等輩執掌新軍,火器雖有革新,然倉促之間,豈能遍裝九邊?江南史可法刮骨肅貪,湖廣楊嗣昌深陷流寇泥潭,西北孫傳庭與白蓮妖人纏斗正酣!此乃天賜我大金破關南下,飲馬黃河之良機!”
皇太極猛地起身,厚重的貂裘大氅帶起一股勁風!他眼中精光爆射,仿佛要穿透殿宇,直抵那座遙遠的紫禁城。“朱由校小兒!”他聲音低沉,卻帶著金鐵摩擦般的穿透力,“清洗勛貴,看似乾坤獨斷,實則自斷臂膀!新軍未成,諸將未附,江南湖廣自顧不暇!此刻,正是我大金鐵騎踏碎他長城,馬鞭直指其咽喉之時!”
他幾步走到巨大的遼東輿圖前,手指如刀,狠狠劈下:
東路佯攻:“多爾袞!領正白旗精銳,并科爾沁蒙古鐵騎,猛攻錦州!給朕死死咬住祖大壽!讓他一兵一卒也動彈不得!”(牽制遼西主力)
中路主攻:“朕親率兩黃旗、正藍旗本部,匯合喀喇沁、土默特蒙古鐵騎,破喜峰口!直撲薊鎮!目標——明廷心臟,京師!”(雷霆一擊,直搗黃龍)
西路包抄:“代善!領兩紅旗、鑲藍旗,繞道蒙古草原,破古北口或墻子嶺!橫掃宣府、大同!斷其援軍,掠其山西,威逼陜西!”(側翼撕裂,制造恐慌)
他的手指最終重重敲在喜峰口的位置,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避實擊虛!趁其新式火器未及列裝邊軍!以我八旗騎射無雙之利,破其長城腐朽之門戶!焚其糧秣!掠其丁口!動搖其國本!更要讓天下人睜眼看看,他朱由校所謂的新朝氣象…是何等的不堪一擊!”
“謹遵大汗令!”階下,多爾袞、代善等八旗悍將齊聲怒吼,聲浪幾乎掀翻殿頂!戰意如沸油般升騰!沈陽城外,凄厲的牛角號撕裂長空,沉悶如雷的馬蹄聲撼動大地!黑壓壓的八旗鐵騎如同三條狂暴的黑色洪流,裹挾著漫天雪塵,撲向風雪初融、看似搖搖欲墜的九邊防線!
喜峰口。
殘雪斑駁地掛在陡峭的關墻上,更顯其破敗與孤寒。薊鎮總兵裹著厚裘,縮在避風的角樓里,酒氣熏天。城頭的守軍衣衫襤褸,抱著銹跡斑斑的長矛或老舊的鳥銃,在刺骨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眼神麻木。關隘的腐朽,如同深入骨髓的沉疴。殊不知,一張詳盡的布防圖,早已通過重金收買的暗線,呈于皇太極的案頭。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薄霧彌漫。驟然間!
“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炮聲毫無征兆地炸響!數百門八旗繳獲和仿制的“大將軍炮”(紅夷炮)同時噴吐出駭人的火舌!沉重的炮彈撕裂霧氣,帶著死神的尖嘯,狠狠砸向年久失修的關墻和烽燧!磚石在恐怖的沖擊下崩裂、粉碎、飛濺!濃煙與塵土瞬間彌漫了整個關隘!守軍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霆打擊嚇得魂飛魄散,哭喊聲、驚叫聲亂成一團!
炮火掩護下,八旗的重甲步兵如同從地獄涌出的黑色蟻群,推著沉重的楯車,頂著稀疏落下的箭矢和零星的銃彈,咆哮著涌向關墻!
“嘎吱——哐當!”
就在炮火稍稍停歇的間隙,喜峰口沉重的關門,竟在守軍絕望的目光中,被從內部猛地推開!數名被重金收買的明軍低級軍官(多為昔日魏黨或勛貴舊部),臉上帶著猙獰和貪婪,揮舞著滴血的腰刀,砍翻了驚愕的守門士卒!
“殺!!!”關外,皇太極的金刀在初露的晨光中劃出刺目的寒芒!蓄勢待發的八旗鐵騎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如同決堤的黑色狂潮,鐵蹄翻飛,卷起漫天雪泥,朝著那洞開的死亡之門洶涌而入!彎刀映著寒光,嗜血的吶喊響徹關隘!猝不及防的明軍如同被鐮刀掃過的麥草,瞬間崩潰!
沖在最前面的八旗巴牙喇精銳,臉上已露出猙獰而狂喜的笑容,關內的土地仿佛唾手可得!后續的鐵騎洪流更是迫不及待地加速涌入狹窄的關門甬道,人喊馬嘶,擁擠不堪!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掀炮衣!”一個冰冷而沉著的聲音在關墻內側的高處響起,穿透了喧囂的喊殺!正是秘密星夜兼程、親率天工院炮隊抵達的孫元化!他立于臨時構筑的堅固炮壘之上,眼神銳利如鷹,死死鎖定下方狹窄關門甬道內擁擠不堪的八旗前鋒!
偽裝極佳的厚重炮衣被猛地掀開!十余門黝黑粗壯、炮管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巨獸昂起了猙獰的頭顱!炮口森然,對準了下方那地獄般的入口!
“神威將軍炮!”孫元化的手臂如標槍般舉起,令旗直指關門甬道深處,聲音帶著金屬般的質感,斬釘截鐵:“開花彈!三發急速射!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