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二年,正月廿五,赫圖阿拉,汗王宮。
風雪如刀,割裂著這座搖搖欲墜的魔巢。汗王宮內,炭火將熄,寒氣刺骨。皇太極怒目圓睜的尸身停于棺中,無人收斂。殿內,代善、多爾袞、濟爾哈朗三派,如同三頭傷痕累累的困獸,在絕望與猜忌中對峙。分裂的裂痕,深如鴻溝!
范文程獻計·東遁朝鮮!
多爾袞(正白旗、鑲白旗旗主)踞坐虎皮椅,面色陰鷙如鐵。范文程(漢臣謀士)躬身立于其側,眼中閃爍著狡黠與孤注一擲的光芒。
“睿親王!”范文程聲音低沉急促,“赫圖阿拉已成死地!明軍鐵壁合圍,炮火毀天滅地!死守無異于坐以待斃!代善貝勒心存僥幸,欲憑天險茍延殘喘,實乃取死之道!”
多爾袞血紅的眸子掃向他:“說下去!”
“為今之計,唯有斷尾求生,東遁朝鮮!”范文程目光灼灼,“朝鮮地狹民弱,李朝懦弱,其北境山高林密,易守難攻!我兩白旗精銳尚存,可效法當年老汗崛起之路,以朝鮮為基,徐圖再起!”
“然明軍水師封鎖渤海,如何渡海?”多爾袞眉頭緊鎖。
“不走海路!”范文程成竹在胸,“趁風雪未歇,明軍合圍未緊,自赫圖阿拉東麓翻越長白山余脈,入朝鮮咸鏡道!此路雖險,然人跡罕至,明軍哨卡稀疏!以我兩白旗勇士之悍勇,必可突破!”
“另!”范文程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奴才早年與澳門、果阿等地猶太商人有舊!彼輩唯利是圖,神通廣大!可密遣心腹攜重金南下聯絡,購泰西新式火器!尤以重型火繩槍、野戰炮為要!待軍械到手,再反攻遼東,或席卷朝鮮!以朝鮮之人力物力養我雄兵!屆時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多爾袞眼中精光爆射!絕境之中,此計如同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好!范先生!此計甚合吾意!”多爾袞猛地站起,“傳令!正白、鑲白旗即刻整軍!拋棄輜重,只攜十日口糧、精甲、利刃、弓矢!今夜子時,自東門秘密突圍!目標——朝鮮!”
代善死守·困獸猶斗!
另一側。代善(正紅旗、鑲紅旗旗主)面色灰敗,強撐著最后一絲“大貝勒”的威嚴。
“突圍?入朝鮮?荒山野嶺,凍餓交加!多爾袞小兒,自尋死路!”他對著心腹將領岳托(其子)、薩哈廉(其侄)嘶聲道,“赫圖阿拉乃我大金龍興之地!城高池深,糧草尚可支三月!天險可恃!明軍炮火雖利,然風雪阻隔,運輸艱難,未必能持久!”
“傳令!正紅、鑲紅旗及愿隨本貝勒死守之鑲黃旗余部!加固城防!深挖壕溝!囤積滾木礌石!備足火油!死守每一寸城墻,每一座箭樓!待天降暴雪,或明軍糧盡,便是我大金反攻之時!”代善聲音嘶啞,眼中燃燒著近乎癲狂的固執!他將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渺茫的天意!
濟爾哈朗謀降·暗通款曲!
鑲藍旗駐地。濟爾哈朗(鑲藍旗旗主)獨坐帳中,面色變幻不定。親信將領阿敏(其兄)、濟度(其子)侍立左右。
“父汗,多爾袞欲遁朝鮮,代善欲死守,我等何去何從?”濟度憂心忡忡。
“朝鮮?窮山惡水!明軍豈會坐視?死守?赫圖阿拉已成明軍炮靶,能守幾日?”濟爾哈朗聲音苦澀,“為今之計,唯有為鑲藍旗數萬將士及家眷尋一條活路!”
“活路?”阿敏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降!”濟哈朗咬牙吐出這個字,“明帝朱由校雖言犁庭掃穴,然未必不容真心歸順者!”
“速遣心腹死士,持我鑲藍旗信物及密信,趁夜潛出,尋山海關明軍主帥袁崇煥!”濟爾哈朗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信中言明:我鑲藍旗愿陣前倒戈,獻城納降!只求保全將士及家眷性命!若袁帥應允,約定信號,里應外合,助明軍破城!”
風雪夜遁·三途分崩!
子夜。赫圖阿拉東門。
風雪怒號,天地混沌。多爾袞一身玄甲,腰懸寶刀,范文程緊隨其后。正白、鑲白旗近萬精銳(拋棄老弱),如同幽靈,悄無聲息地涌出城門,沒入茫茫風雪與長白余脈的黑暗之中。目標——朝鮮!前途——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