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二年,十一月十五,乾清宮西暖閣。
爐火熊熊,地龍溫熱,卻壓不住殿內(nèi)肅殺之氣。九龍御案之上,奏章堆積如山。朱嘯熔金瞳如掃描般掠過一份份邊關(guān)軍情、錢糧奏疏,指尖朱筆懸停,忽地重重擲于硯臺!墨汁飛濺!
“眾卿——”聲音不高,卻似寒冰炸裂,驚得階下肅立的閣臣重臣心頭一凜!“可曾聽聞…徐弘祖此人?”
殿內(nèi)死寂!內(nèi)閣首輔袁可立眉頭緊鎖,沉吟片刻,謹慎道:“回陛下…臣…只聞常州府江陰縣有一布衣奇人,名喚徐霞客,性喜游歷,踏遍山川,似有…癲狂之態(tài)?”語氣中帶著文臣對“不務(wù)正業(yè)”者的天然輕蔑。
“便是此人!”朱嘯猛地抬頭!熔金瞳中烈焰爆燃!如同兩輪驟然升起的烈日!瞬間照亮整個暖閣!“傳旨!”他聲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龍吟,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
“八百里加急!金牌令箭!飛馬直送江陰!”
“召布衣徐弘祖——即刻進京覲見!不得延誤分毫!沿途驛站,換馬不換人!阻者…斬!怠者…誅!”
“轟——!”殿內(nèi)群臣如遭雷擊!面面相覷!人人臉上皆是難以置信的駭然!內(nèi)閣次輔手中的象牙笏板“啪嗒”一聲掉落在地!八百里加急!金牌令箭!此乃傳遞軍國大事、邊關(guān)烽火之最高規(guī)格!竟…竟用來召一個…布衣游士?!天子…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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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江陰城南,旸岐村。
寒風(fēng)卷著細雪,抽打著村口枯柳。徐弘祖(號霞客)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長衫,腳踏沾滿泥濘的草履,正于院中麻利地捆扎他那巨大的竹編背簍。簍內(nèi),羅盤指針輕顫,藥鋤寒光微閃,一疊厚厚的手稿用油布仔細包裹,幾支狼毫筆插在簍邊。他面容清癯,雙目卻炯炯有神,望著遠山輪廓,似在規(guī)劃下一次遠行。
“吾兒…此去湘西…山高路險…”老母拄著拐杖,倚門而立,眼中滿是憂色。
“母親寬心,”徐弘祖溫言笑道,“兒觀星象,此冬少雪,正是勘探武陵源地下暗河…”
話音未落!
“轟隆隆——!!!”
村口!如同地裂天崩般的馬蹄聲驟然炸響!震得地面顫抖!瓦片簌簌!
“圣旨到——!!!江陰徐弘祖接旨——!!!”
一聲穿云裂帛的嘶吼!壓過了狂風(fēng)!壓過了犬吠!壓過了整個村莊的呼吸!
只見村口土路盡頭!煙塵如龍!一隊人馬如同黑色閃電般狂飆而至!為首者!龍鱗衛(wèi)百戶趙虎!一身玄鐵重甲覆滿冰霜泥濘!猩紅披風(fēng)在狂風(fēng)中獵獵作響!如同浴血修羅!他身后,十名龍鱗衛(wèi)精騎,馬鼻噴著粗壯的白氣,甲胄鏗鏘!殺氣沖霄!更駭人的是!趙虎手中高舉的并非普通圣旨!而是一面赤金打造、刻有蟠龍飛鳳的“如朕親臨”金牌令箭!在陰沉天光下反射出刺目寒芒!
“哐當!”徐家院門被一股巨力撞開!趙虎如鐵塔般踏入!目光如電,瞬間鎖定院中呆立的青衫身影!
“徐弘祖!跪——接圣旨!”聲如虎嘯!震得屋檐積雪簌簌落下!
徐母眼前一黑,險些暈厥!死死抓住門框,聲音顫抖如秋風(fēng)落葉:“吾…吾兒…你…你犯了何…何天條啊?!”布衣之家,何曾見過此等陣仗?唯有滔天大罪,方有金牌令箭親臨!
徐弘祖亦是心神劇震!手中那支視若珍寶的狼毫筆“啪嗒”一聲,墜入雪泥!他強自鎮(zhèn)定,撩袍欲跪。
“陛下口諭!”趙虎猛地踏前一步,聲震四野,“徐弘祖勘探山河有功!特旨…免跪接旨!”
此言一出!滿院死寂!連風(fēng)雪都仿佛停滯!
趙虎展開手中明黃耀目的圣旨!聲音洪亮如鐘,穿透整個村莊: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聞江陰布衣徐弘祖,踏遍山河,經(jīng)緯天地,深諳礦脈地理,乃國士之才!特旨八百里加急,召爾即刻進京覲見!沿途州縣,需以欽差之禮迎送!不得有誤!欽此——!”
“徐先生!請——!”趙虎收起圣旨,雙手奉上,語氣竟帶著一絲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