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鏖兵,三軍顯威
平壤大捷后,盧象升并未急于直撲釜山,而是采納了孫承宗“穩扎穩打,靖清后方”的建議,以及朱嘯通過千里傳音符傳來的“清剿殘敵,勿使死灰復燃”的旨意。大軍分作數路,如同梳篦般,對朝鮮中部至南部廣袤的山區林地,展開了大規模、拉網式的清剿。
逃入這些山區的,多是此前潰散的鑲白旗、漢軍旗殘部以及少數死硬的朝鮮八旗兵。他們熟悉地形,利用錯綜復雜的山谷、密林和洞穴,負隅頑抗,不時出擊襲擾明軍糧道和小股部隊,如同附骨之疽。
然而,他們面對的,是已然適應朝鮮戰局、且各具特色的明軍精銳。
天雄軍之穩:盧象升親率的中軍天雄軍,如同移動的山岳。進軍時,必有大量斥候前出十里,遇林不入,先以強弓硬弩覆蓋射擊,再派小隊持盾謹慎探入。結寨時,壕溝、鹿角、望樓一應俱全,堪稱教科書般的穩重推進。一旦發現敵蹤,并不急于追剿,而是以絕對優勢兵力緩緩合圍,如同巨蟒纏身,讓躲藏的敵軍在無盡的壓力下逐漸窒息、崩潰。許多清軍殘兵并非被殺死,而是在這種令人絕望的壓迫感下,選擇走出山林投降。
京營之巧:李定國率領的京營鐵騎,在山區雖無法縱馬馳騁,卻化身為最靈巧的獵手。他們以百戶、總旗為單位,分成數十支精干小隊,依據獵戶和朝鮮義民提供的情報,專挑敵軍可能藏匿的險要之處進行精準奇襲。李定國本人更是常常親率一隊,攀懸崖、涉深澗,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敵軍巢穴之中。其雙刀所向,往往能在敵軍反應過來之前,便已斬將奪旗,端掉據點。其行動之迅捷,戰術之刁鉆,令殘敵防不勝防,聞風喪膽。
血鐮之悍:高迎祥的獨臂,并未減弱其半分悍勇。接到清剿命令后,他往往率領血鐮營,直撲敵軍勢力最集中、抵抗最激烈的區域。打法更是簡單粗暴至極:發現敵蹤,便以部分兵力正面強攻吸引注意,自己則親率敢死隊,用御賜金鐮開路,從最險峻、最意想不到的方向發起亡命突擊。血鐮營士卒皆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的老兵,戰斗風格瘋狂而高效,往往以傷換命,以命搏勝。其兇名在殘敵中廣為流傳,許多小股敵軍遠遠看到那柄標志性的金鐮或獨臂將軍的身影,便已心膽俱裂,望風而逃。
在三支勁旅的默契配合與持續打擊下,南部山區的抵抗力量被迅速瓦解、清除。明軍的補給線變得暢通無阻,后方日益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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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為上,釜底抽薪
這一日,盧象升正在大營審理一批俘獲的漢軍旗軍官。一旁的高迎祥不耐煩地道:“盧帥,跟這些數典忘祖的漢奸有何好多說?統統砍了,首級傳示各軍,看誰還敢給韃子賣命!”
李定國卻沉吟道:“大將軍,末將以為,殺戮雖可立威,卻恐讓剩余敵軍更加死心塌地,與我軍死戰到底。是否可效仿陛下招撫流民之策,予以分化?”
恰在此時,王破虜送來一份截獲的密信——竟是范文程派人試圖聯系這些被俘軍官,欲行反間之計,信中許以重利,誘使他們作亂或假意投降,伺機刺殺明軍將領。
盧象升覽信,不怒反笑:“好一個范文程,死到臨頭,還想玩弄此等伎倆。也罷,我便將計就計,讓他自食惡果!”
他當即召集眾將,宣布了一條命令:“傳令三軍,并廣貼告示,傳檄朝鮮各道:凡漢軍旗、朝鮮八旗及被迫從虜者,但能幡然醒悟,陣前倒戈或棄械來降者,一概既往不咎!若能擒斬韃酋頭目來獻,不僅免罪,更論功行賞!唯多爾袞、范文程、鰲拜等首惡元兇,絕不赦免!”
此令一出,配合著被故意放走的俘虜帶回的“內部消息”(稱范文程的反間計已被盧象升識破,降者無恙,頑抗者必被清算),在釜山外圍及山區殘敵中產生了劇烈震動。
原本就士氣低落、心懷忐忑的漢軍旗和朝鮮仆從軍,頓時軍心渙散。他們本多為被迫降清,見明軍勢大,連戰連捷,早已心生悔意。如今見有活路,甚至有機會立功,哪里還肯為多爾袞陪葬?
數日之間,倒戈、投降、甚至帶著小隊人馬和軍官首級前來投誠者,絡繹不絕。有時一夜之間,一座山頭上負隅頑抗的營寨,第二天早晨便已掛起白旗。更有甚者,一些被范文程寄予“厚望”的軍官,反而將成為其信使的心腹擒下,送至明營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