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一片歡騰之中,數道插著赤羽的緊急軍報,如同冰冷的匕首,悄然而至,分別送到了兵部衙門和鄭成功剛剛掛牌成立的“大明東海巡閱府”駐京辦事處。
辦事處內,鄭成功正與幾名從水師抽調來的干將研究東海海圖,規劃巡閱府最初的架構與巡防路線。窗外市井的喧鬧更襯出室內的緊張氣氛。突然,一名風塵仆仆、甲胄未解的信使疾奔而入,單膝跪地,氣喘吁吁卻聲音清晰地呈上緊急文書:
“稟伯爺!登萊水師八百里加急!浙江水師六百里加急!雙線警訊!”
鄭成功眉頭驟然擰緊,接過文書,迅速拆開火漆封緘。目光掃過紙面,越看,他的臉色越是凝重,方才在宮中的輕松笑意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肅殺。
“伯爺,出了何事?”一旁的水師參將李定國見狀,心知不妙,急忙問道。
鄭成功將文書重重拍在海圖之上,聲音沉冷如鐵:“我們逼得太狠,斬草太過,如今…是逼得群狼狗急跳墻了!”
他修長的手指用力點在海圖上琉球乃至更東的大片海域:“日本諸藩,特別是九州那些家伙,為了向我大明表忠心,更是為了趁機清除異己、搶奪地盤,正在其沿海和各個島嶼上進行前所未有的清剿!手段酷烈,寧可錯殺,絕不放過,根本不留活路!”
另一名將領黃廷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禍水西引?驅狼吞虎之計?”
“不錯!”鄭成功眼中寒光暴漲,如同利劍出鞘,“原本盤踞在倭國沿海諸島的倭寇、海盜,以及許多與之有牽連的浪人、破產漁民、甚至是一些在內部斗爭中失敗的小豪族,如今在日本本土已無立錐之地。他們被逼無奈,正拖家帶口,糾集所有殘余勢力,乘坐一切能漂浮的船只——破舊的關船、小早、甚至漁船筏子!瘋狂地向西、向我大明沿海涌來!”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幾個關鍵位置上:“舟山群島、嵊泗列島、大衢山…甚至遠至澎湖、臺灣北部沿海!多處衛所哨塔已發現不明船隊集結,小股匪寇已開始登陸搶掠淡水食物,與當地巡哨官兵發生沖突!他們的意圖很明顯——要趁我大明主力艦船尚未完全展開巡防、新設巡閱府立足未穩之際,強行占據我沿海島嶼,以此作為新的巢穴,維持生計,甚至可能伺機報復,做垂死掙扎!”
眾人聞言,臉色皆變。這真是剛按下東邊的葫蘆,又浮起了西邊的瓢,且來勢更為兇猛混亂!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親衛急促的通報:“伯爺,司禮監王公公、兵部王部堂聯袂到訪!”
話音未落,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和兵部尚書王在晉已經面色凝重地快步走了進來。王承恩依舊是一身緋紅蟒袍,但眉宇間沒了平日的笑意;王在晉則身著二品尚書官服,神色嚴峻,透著一股疆場老臣的沉穩與焦灼。
“威遠伯,緊急軍情想必你已經看到了。”王在晉開門見山,語氣急促而沉重,“此事非同小可!這些亡命之徒不同于以往小打小鬧、搶了就跑的倭寇,他們是真正被斷了所有后路的困獸,數量龐大,成分復雜,且窮兇極惡!若讓其在我沿海島嶼站穩腳跟,結成勢力,必成心腹大患,屆時剿滅所需代價將十倍于今日!”
王承恩尖細的嗓音接著響起,卻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語氣:“皇爺確實震怒,但更多的是期待。陛下讓咱家傳句話:‘告訴鄭成功,海邊衛所可全是清一色的新軍,正愁沒機會見血。這些倭寇來得正好,就讓新軍兒郎們練練手’。”
鄭成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殺意,目光再次投向那張巨大的東海海圖,他的手指從長崎一路劃向大明漫長的海岸線。
“王部堂,王公公,放心。”他的聲音平靜下來,卻蘊含著比憤怒更可怕的、冰冷徹骨的決心,“陛下圣明!東海巡閱府既立,本伯受皇命鎮守海疆,豈容此等宵小猖狂?他們來得正好!正可借此機會,讓新軍見見血,將東海諸島徹底梳理一遍,犁庭掃穴,永絕后患!”
他猛地轉身,語速快而清晰,下達一連串命令:
“李定國,即刻以巡閱府令傳訊登萊、浙江、福建三地水師,所有能出海的戰船立即起錨,巡弋要道,遇大規模可疑船隊,無需警告,立即攻擊驅散!”
“黃廷,傳令沿海各衛所、巡檢司,全員戒備,實行宵禁,堅壁清野。告訴那些新軍兒郎,陛下正看著他們,遇敵登陸,堅決打擊,勿令其獲取補給!”
“奏請陛下,請速調玄武新軍銳士營一部,集結待命,準備登陸清剿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