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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的忙音,在死寂的出租屋里回響,像一聲空洞的嘆息。
葉瀾還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手機貼在耳邊,但里面已經(jīng)沒有任何聲音。張建國最后那句帶著哭腔的嘶吼——“老李的悲劇不能再發(fā)生了”,像一把生銹的錐子,在他腦海里反復攪動。
他贏了。
賬戶里那串冰冷的數(shù)字,是他這場“量價背離”劇本戰(zhàn)役的輝煌戰(zhàn)果。他精準地預測了每一步,完美地雕刻了K線,成功地讓莊家聯(lián)盟的出貨計劃胎死腹中,那個高高在上的“纏論大師”淪為過街老鼠。
可他感覺不到絲毫勝利的喜悅。
他緩緩放下手機,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那里,天虹科技的K線圖還停留在跌停的界面,滿屏的綠色,像一片絕望的深海。他仿佛能透過這片綠色,看到周通那張從狂熱到死灰的臉,看到無數(shù)個ID背后,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趙文斌的死,讓他感受到了“教授”的冷血和殘忍,那是一種來自敵人的威脅,激起的是他的警惕和斗志。
但周通的悲劇不同。
這場悲劇里,有他親手遞上的刀。
他以為自己是清道夫,是在清掃市場的毒瘤。可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清掃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場爆破。而他,就是那個計算好時間、按下引爆器的人。他警告過周圍的人遠離,但總有人不信邪,總有人被爆炸的火光吸引,然后被飛濺的碎石擊得粉身碎骨。
這責任,他甩不掉。
賬戶里那筆沾著血淚的錢,第一次讓他感到了灼痛。復仇的火焰依然在燃燒,但火焰的顏色,似乎不再那么純粹。
葉瀾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席卷全身。他想,這或許就是“教授”想要的。那個藏在幕后的男人,不僅要收割金錢,更要摧毀人心。他不僅要打敗葉瀾,更要讓他陷入自我懷疑的泥潭,讓他被道德的枷鎖捆住手腳,讓他每一次揮拳,都像在傷害自己。
不。
不能如他所愿。
葉瀾猛地睜開眼,眼中的迷茫和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堅硬、更加沉重的決絕。
如果揭露真相的代價是悲劇,那就連悲劇本身也一并算計進去。如果無法叫醒所有裝睡的人,那就在他們墜崖的瞬間,在崖底鋪上一張網(wǎng)。
他拿起手機,重新?lián)芡藦埥▏碾娫挕?/p>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頭是嘈雜的、混亂的背景音,夾雜著女人的哭聲和醫(yī)護人員的喊叫。
“張叔,”葉瀾的聲音低沉而穩(wěn)定,“情況怎么樣?”
“葉先生……”張建國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聲音沙啞得厲害,“人……人救回來了。剛從陽臺上拉回來的,我……我再晚到五分鐘,就……”
他哽咽著說不下去。
葉瀾能想象到那幅畫面,一個老實本分了一輩子的人,在信仰崩塌的瞬間,選擇用最慘烈的方式結(jié)束一切。
“嫂子和孩子呢?”葉瀾問。
“他老婆哭暈過去了,兒子剛從外地趕回來,在醫(yī)院守著……造孽啊!這叫什么事啊!”張建國捶胸頓足,“我剛才看了他的賬戶,不止是養(yǎng)老錢,他還……他還把房子抵押了,借了高利貸……”
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一個謊言套著另一個謊言,最終將一個家庭徹底拖入深淵。
葉瀾沉默了片刻。
“張叔,你聽我說。”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找個安靜的地方。”
幾分鐘后,張建國似乎走到了樓梯間,周圍安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