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的宋徽宗,去意已決。
那場“祖宗顯靈”的毒打和那個長達數十年血腥恐怖的“夢”,已經徹底擊垮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甩掉皇帝這頂隨時可能引來滅頂之災的帽子,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什么江山社稷,什么藝術追求,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命和不再挨揍重要。
面對群臣的哭諫,他罕見地表現出了一種近乎偏執的強硬,用力一拍御案,尖聲道:
“朕意已決!勿再多言!祖宗基業為重,太子已成年,正當繼位!誰敢再勸,便是抗旨!”
他這話說得聲色俱厲,但眼神里的恐懼卻掩飾不住,更像是在為自己壯膽。
投降派們傻眼了。
他們從未見過官家如此“堅決”過,而且那眼神中的恐懼不似作偽,讓他不惜一切也要逃離皇位。
龍椅旁的趙桓聽得面如土色,雙腿發軟,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這口巨鍋,他是真的不想接啊!
在一片混亂和驚愕中,李綱與少數幾位同樣主戰、但此前一直被排擠的大臣交換了一下眼神。
他們心中同樣震驚,但李綱想起昨夜太宗皇帝的分析和仙師的預言,立刻強行壓下了出列勸諫的沖動。
太宗皇帝說得對,此刻局勢微妙,絕非逞口舌之快之時。徽宗退位,雖顯荒唐怯懦,但客觀上或許。。。或許是一個契機?
一個打破現有投降派把持朝政局面的契機?畢竟,新君即位,總有人事更迭。
而且,看官家那驚懼至極、去意已決的模樣,恐怕再勸也無用,反而會暴露自己,引來不必要的猜忌。
于是,在李綱的沉默和暗中示意下,主戰派官員們罕見地沒有加入勸留的行列,只是冷眼旁觀著那些投降派官員如喪考妣的表演。
投降派們哭喊了半天,見官家絲毫不為所動,反而越來越不耐煩和恐懼,而太子趙桓又是一副慫包模樣,主戰派則詭異的沉默。。。
他們終于意識到,大勢已去。
最終,在宋徽宗幾乎歇斯底里的催促和堅持下,在一片人心惶惶、詭異莫名的氣氛中,這場倉促到了極點的內禪大典,就在這樣一種近乎鬧劇的氛圍里,勉強完成了。
趙桓幾乎是被人半推半扶著坐上了那張如今燙得嚇人的龍椅,接受了百官的朝拜,成為了新的皇帝,即宋欽宗。
只是這位新君臉上,看不到半分喜色,只有無盡的惶恐和茫然,仿佛坐在了刀山火海之上。
而已經成為太上皇的趙佶,則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長長松了口氣,也顧不上新君和百官了,迫不及待地就在內侍的簇擁下,逃離了垂拱殿。
朝會在一片極其詭異和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李綱知道,他必須立刻去見太宗皇帝!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能否抓住這個機會,或許真的決定了汴京乃至大宋的命運!
而蔡京、童貫等一眾奸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也顧不上什么規矩體統,一窩蜂地便涌向龍德宮方向,求見剛剛升級為太上皇的趙佶。
此刻的趙佶,正如同驚弓之鳥,躲在龍德宮里,指揮著幾個心腹內侍手忙腳亂地收拾金銀細軟、古玩字畫,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出汴京城。
見到這群老部下趕來,他先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但又想起那恐怖的“夢境”,臉色更加蒼白。
“陛下!太上皇!萬萬不可啊!”蔡京等人撲倒在地,涕淚橫流!
“京師尚有雄兵數十萬,李綱等人亦在竭力守城,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即便。。。即便事有不諧,以我大宋之富庶,多備金帛,卑辭厚禮,未必不能令金人滿意退兵!何至于要棄宗廟、離社稷,倉皇南狩啊!”
白時中捶胸頓足,好像趙佶這一走,天就要塌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