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夕陽再次西斜時,城墻之上,殘存的宋軍將士幾乎人人帶傷,倚著垛口劇烈喘息,手臂因長時間揮砍而不住顫抖。
空氣中彌漫的硝煙、血腥和焦臭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絕望氣息。
李綱的鎧甲已然破損多處,一縷鮮血從額角滑落,他卻渾然不覺,目光死死盯著城外再次緩緩集結、準備發動新一輪攻勢的金軍大隊。
城內,能用的滾木礌石已所剩無幾,箭矢更是稀缺,連百姓家中門板、鍋釜都已送上城頭。
雙方此時都已經打上了頭。
也許,下一次進攻,就是城破之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西北方向的地平線上,突然揚起了一道遮天蔽日的煙塵!
起初,城上城下的人都未在意,只當是狂風卷起的沙塵。
但那煙塵卻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戰場席卷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龐大,伴隨著低沉如悶雷般的聲響——那是萬馬奔騰的聲音!
“那是?”李綱猛地抓住垛口,極目遠眺,疲憊的眼中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
金軍后陣也察覺到了異常,出現了一絲騷動。
完顏宗望皺起眉頭,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下一刻,一面殘破卻依舊獵獵作響的“種”字大旗,猛地刺破煙塵,出現在所有人視野中!
緊隨其后的,是無數頭戴范陽笠、身披玄甲、手持長矛馬刀的騎兵,帶著積郁已久的怒火和雷霆萬鈞的氣勢,狠狠地撞入了金軍毫無防備的后陣!
“西軍!是種老將軍的西軍到了!”城頭上,一名眼尖的老兵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帶著哭腔的狂吼!
這一聲如同驚雷,瞬間炸醒了所有絕望中的守軍!
“種家軍來了!我們的援軍來了!”
“殺!殺光金狗!”
原本疲憊不堪、幾近崩潰的守軍如同被打入了強心劑,瞬間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和怒吼,士氣暴漲到了頂點!
李綱激動得渾身顫抖,但他瞬間壓下了狂喜,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戰機!千載難逢的戰機!
他猛地轉身,對著身后同樣激動萬分的傳令兵和將領們,用盡全身力氣嘶聲下令:
“打開城門!所有還能動的弟兄,跟我殺出去!里應外合,破此強虜!”
“相公!不可!您乃主帥!”張叔夜急忙勸阻。
“此刻我非主帥,乃一先鋒!”李綱一把推開親兵遞來的新劍,奪過一桿染血的長槍,赤紅著眼睛吼道,“開城門!隨我殺敵報國!”
“殺!殺!殺!”殘存的守軍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
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吊橋轟然落下。
李綱一馬當先,身后是雖然傷痕累累卻斗志昂揚的守軍,大伙怒吼著沖出了汴京城,向著陷入混亂的金軍側翼發起了決死的反沖鋒!
與此同時,皇宮方向。
“陛下!陛下不可啊!城頭危險!”內侍和侍衛們驚慌失措地試圖阻攔。
但趙光義根本不理,他不知何時竟換上了一身戎裝,在何慶言和幾名忠心老臣的陪同下,竟一路登上了最為顯眼的正門城樓!
他推開試圖給他舉盾的侍衛,直接站到了垛口之前,任憑流矢從身邊嗖嗖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