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敗家子的名號,可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去掉的。
杜建國無奈,心里清楚想讓爹娘徹底相信自己悔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老大媳婦那邊不用管她。”杜大強用煙桿敲了敲桌沿,抖掉旱煙鍋里的煙灰,語氣帶著了然,“這妮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盤,我跟你娘都清楚——無非是做做樣子,見玉佩到不了他手里、撈不著好處,就想從我倆這兒騙幾個現錢罷了。”
杜建國順著話頭接了下去,笑道:“爹,您說得對,我看大嫂這性子實在是差,天天就想著從你們老兩口這兒騙錢花。”
話音剛落,屋里的老太太、杜大強和劉秀云都一臉愕然地望向他。
咋有臉說別人的?
杜建國連忙補充,語氣透著尷尬:“我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已經悔過了,往后要爭做時代好青年!騙錢這種事,絕不可能再在我身上發(fā)生。”
“我瞅你現在心思就還不正。”
杜大強瞪了他一眼,從口袋里掏出煙絲,慢悠悠塞進旱煙鍋,點著后抽了一口,才緩和了語氣,“不過你小子最近,倒確確實實有了過日子的念想。一會兒你跟我去趟老村長家,讓我?guī)湍阏f說情,解開不能撿土豆的禁令。”
“這恐怕我去不了。”
“為啥?”
杜建國咳嗽了一聲,語氣帶著幾分顧慮道“您也清楚,這禁令雖說表面是老村長拍板的,可真正拿主意的是咱村新來的駐村干部——這小子跟我有些過節(jié),是故意針對我,老村長也是沒辦法才張的口。”
“倘若咱們這次去了,憑著救劉春安的恩情,老村長肯定會咬著牙解除禁令。可這樣一來,他往后就得跟駐村干部結下梁子,這對他沒好處。”
“況且我也確確實實不想再靠撿土豆過活了。”杜建國接著說,“您二老也知道,這些年我染上賭牌的毛病,里里外外敗光了不少家產,還欠了一堆外債。”
“撿土豆或許能勉強扛一扛,熬過這個冬天,可絕對沒辦法讓我發(fā)家致富,更沒法徹底翻身。要想真改變我家現在這副窮樣,還得靠上山打獵——眼下正是好時候,我得抓住這機會。”
“荒唐!”杜大強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陡然冷了下來,“還真把自己當打獵的料了?我知道你最近運氣好,打了頭熊,可咱家祖祖輩輩都是莊稼戶,從來沒有過打獵的先例,祖上更是沒出過一個獵戶!莊稼人就該守著莊稼人的本分,別總想著搞這些歪門邪道!”
杜大強是個本分的莊稼人,恪守祖訓,這么多年始終兢兢業(yè)業(yè),老老實實打理著地里的莊稼。
也確實,在他的操持下,杜家沒一人餓死——即便在最惡劣的災荒年,家里人每天也能有一口吃的。因此,他打心底里認定:莊戶人唯一的出路就是種莊稼。
可杜建國比他更清楚時代的走向。莊戶人老實本分沒錯,可天災往往不是光靠勤勞就能扛過去的。眼下這三年災害,全國上下不知有多少人餓死,僅憑家里這二畝薄田,恐怕杜家人要撐過一段極難熬的日子。
他腦海里浮現出前世的記憶,很快就到了冬天,全區(qū)的糧食本就不夠吃,村里的公糧又被征走一大筆,分到每戶人手上的只剩零碎幾斤。
也就是那個冬天,小安村頭一回出現了餓死人的事。杜家人那年冬天也是勒緊褲腰過日子,老母親更是因為這次饑荒落下病根,沒幾年就撒手人寰——這成了杜建國心里永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