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淚都在這一刻流干。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緊緊攥著那只玉鐲,那是父親留給她的唯一念想,是她與這個世界最后的溫暖連接。
病房里靜得可怕,只有她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嬸嬸紅著眼眶,在一旁默默收拾著父親留下的寥寥幾件物品,動作緩慢而沉重。
這時,一位穿著白大褂、神情莊重的醫生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悲痛欲絕的蘇晚,目光中帶著同情,然后轉向嬸嬸,低聲交談了幾句。
嬸嬸聽完,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神色,有悲傷,也有難以言喻的動容。
她走到蘇晚身邊,蹲下身,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晚……”嬸嬸聲音沙啞,“有件事……是你爸之前清醒時,自己簽的字,交代一定要辦的。”
蘇晚茫然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嬸嬸。
醫生也走上前,語氣溫和卻帶著職業的嚴肅:“蘇小姐,請節哀。您的父親蘇建國先生,在生前簽署了遺體器官捐獻志愿書,其中明確表示,愿意在去世后捐獻眼角膜。”
眼角膜捐獻?
蘇晚愣住了。
“他說……他說他這輩子沒給社會留下什么,也沒能給你留下什么像樣的東西……這雙眼睛,還算明亮,如果能幫到別人,讓別人替他再看看這個世界……也算是……他最后的一點心意了。”
父親的話語,透過嬸嬸哽咽的轉述,像一陣溫柔而猛烈的風,吹散了蘇晚心中一部分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她的父親,那個一輩子平凡、甚至有些窩囊的男人,在生命的盡頭,卻做出了如此無私而偉大的決定。他想的,不是自己的身后事如何風光,而是如何將他僅有的、還算完好的部分,饋贈給需要的人。
“他……他怎么這么傻……”蘇晚喃喃著,眼淚流得更兇。
很快,負責器官捐獻協調的專員和眼科醫生走了進來。他們向蘇晚和嬸嬸詳細解釋了捐獻的流程,語氣充滿敬意。
當醫護人員推著父親的病床,準備前往手術室進行眼角膜獲取時,蘇晚死死抓住床沿,不想讓人把父親帶走,指甲掐得泛白,卻也無濟于事。
她知道這是父親的心愿,她知道這是好事,可眼睜睜看著父親的遺體被推走,那種生離死別的劇痛,還是讓她幾乎無法承受。
“爸……”她低喚一聲,最終還是在嬸嬸和醫護人員的輕聲勸慰下,松開了手。
病房門再次關上,將父親徹底帶離了她的視線。
等待漫長而煎熬。蘇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滑坐在地,手中的玉鐲被她的體溫焐熱。她腦子里渾渾噩噩,閃過無數和父親相處的片段,那些平淡的、甚至帶著苦澀的日常,此刻都成了再也無法觸及的珍寶。
不知過了多久,協調員再次進來,告知眼角膜獲取手術已經順利完成,感謝家屬的大愛。隨后,殯儀館的車也到了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