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濮原野上,戰鼓聲撕天裂地。晉楚兩軍如同兩道巨大的浪頭,轟然對撞!
斗椒率領的楚軍前軍,來勢洶洶,直撲那因“驚馬事故”而略顯混亂的晉軍左翼。在斗椒看來,這無疑是天賜良機,是晉軍士氣低落、陣腳不穩的明證!
“破陣!殺盡晉犬!”斗椒咆哮著,戰車如離弦之箭,一馬當先沖殺過去。楚軍士卒見主將如此悍勇,亦發狂吶喊,緊隨其后。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切入晉軍左翼那個微小缺口的剎那,異變陡生!
那幾輛看似失控沖向沼澤的晉軍戰車,突然在沼澤邊緣硬生生勒住!車上甲士動作整齊劃一,迅速斬斷部分韁繩,竟以戰車和馱馬的尸首為障,結合泥濘的地形,瞬間構成了一道簡陋卻有效的臨時壁壘,恰好封堵了楚軍預想的切入路線!
與此同時,左翼晉軍主將欒枝令旗一揮,原本“混亂”的陣型驟然恢復嚴整!埋伏在側后土坡后的弓箭手猛地站起,箭矢如同飛蝗般潑灑而下,精準地覆蓋了正試圖變向的楚軍前鋒!
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個極其逼真的誘餌!一個由先軫和欒枝精心策劃,用數輛戰車和勇士的性命為賭注布置的死亡陷阱!
沖在最前的斗椒部瞬間人仰馬翻,慘叫聲不絕于耳。高速沖鋒的勢頭被硬生生遏制,陣型陷入混亂。
“中計矣!”斗椒心中猛地一沉,但此刻已騎虎難下,只能怒吼著試圖穩住部隊,強行沖擊晉軍左翼陣線。兩軍頓時陷入慘烈的絞殺之中。
而在中軍,先?親率精銳,正面迎上了楚軍的中路主力。他并不與楚軍硬拼,而是利用預設的溝壑和車陣,且戰且退,一步步將楚軍引入更深的包圍圈。晉軍士卒依托工事,長戟如林,箭矢如雨,頑強地消耗著楚軍的兵鋒和士氣。
右翼,胥臣率領的晉軍則對上了楚軍偏師。胥臣用兵靈活,不斷派出小股部隊側擊騷擾,牽制其無法有效支援中路和左翼。
整個城濮戰場,化作一個巨大的血肉磨盤。戰車對撞的轟鳴、兵刃交擊的銳響、垂死者的哀嚎、沖鋒者的吶喊,混雜在一起,直沖云霄。煙塵彌漫,血流漂櫓,每一刻都有生命在消逝。
晉軍憑借地利、預設工事和先軫的高妙指揮,逐漸占據了上風。但楚軍畢竟兵力雄厚,士卒悍勇,尤其是在斗椒等將領的死戰下,一時竟也堪堪抵住,戰局陷入膠著。勝負的天平,仍在微微晃動,等待著決定性的砝碼。
遙遠的西方,秦國都城雍城。
田穰苴站在館舍的窗前,遠眺東方。他雖身處異國,卻心系中原大戰。秦國的情報網絡雖不及晉楚,但如此規模的大戰,消息依舊斷斷續續傳來。
“晉侯退避三舍……楚王揮師急追……兩軍已于城濮對陣……”來自東方的商旅和使者帶來片段的訊息,每一則都讓田穰苴心神激蕩。
他鋪開簡陋的地圖,根據聽到的只言片語,推演著城濮的戰局。“先軫大夫用兵,必出奇計……楚軍驕躁,易入彀中……然楚勢大,若不能一擊潰其膽,恐陷苦戰……”他喃喃自語,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仿佛能感受到那片戰場上的驚心動魄。
秦穆公也召見過他幾次,言語間多有試探,既想了解晉國內情,也隱含招攬之意。田穰苴皆以“亡國之臣,不敢妄議”、“唯待晉公之召”等語謹慎應對,不卑不亢。
他深知,自己此刻是晉國留在秦國的一著閑棋,一顆種子。能否發芽,何時發芽,皆系于東方那場大戰的結果。若晉勝,則他價值倍增,歸國可期;若晉敗……他或許將永遠滯留秦地,甚或成為秦晉交易的籌碼。
這種等待,無疑是一種煎熬。他只能將焦灼壓在心底,每日更深人靜時,對著東方星空默默禱祝,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刻有晉國徽記的玉玦。
與此同時,東南吳越之地,亦非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