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晉國的目光被中原新土與內部紛爭所吸引,當楚越在東南之地彼此虎視眈眈,西陲的秦國,這個曾在崤山遭遇慘敗、被晉國壓制多年的老對手,并未忘記昔日的恥辱。晉國東進中原,西河防務相對空虛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秦國朝堂激起了層層漣漪。
秦國都城雍城,宮殿風格粗獷而厚重,一如秦人之風。秦桓公端坐于上,其下卿大夫分立兩旁,氣氛相較于新絳的暗流涌動,更多了幾分直白的躁動與復仇的渴望。
“君上!”大將杜回聲如洪鐘,率先出列。他身材魁梧,面容黝黑,是秦國軍中著名的猛將,素以悍勇著稱。“晉國趙朔,欺人太甚!西河一戰,殺我子弟,奪我城邑!此仇不報,我秦國男兒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如今晉人主力東移,忙于消化鄭地,國內趙、郤諸卿又互有齟齬,此乃天賜良機!臣請兵五萬,東出函谷,必奪回西河失地,雪我崤山之恥!”
杜回的話如同點燃了干柴,立刻引來眾多將領的附和。西河之敗是秦國近年來的切膚之痛,軍中上下無不以此為辱,渴望復仇的情緒早已積累到了頂點。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樂觀。一位老成持重的大夫由余出言勸諫:“君上,杜將軍忠勇可嘉,然此事還需慎重。晉國雖東顧,然趙朔非易與之輩,其在西河留下的守將魏颙,亦非庸才。且晉國國力遠勝于我,縱使其內有不和,一旦外敵來犯,必同仇敵愾。我軍若傾力東出,勝負難料。即便僥幸得手,亦必引來晉國舉國報復,屆時恐非西河之地所能彌補。”
杜回怒目而視:“由余大夫何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豈不聞‘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等晉國穩固中原,調頭西向,我秦國還有出頭之日嗎?”
由余不為所動,冷靜分析:“晉,猛虎也。當其專注獵物時,或可襲擾其背。然若其回首,則噬人之禍立至。臣以為,與其冒險決戰,不若效法楚人,以擾代攻。遣精干之師,不斷襲擾晉國西河邊境,焚其糧草,掠其人口,使其邊境不寧,無法全力東進。同時,遣使聯楚,共抗強晉。待晉楚大戰起,或晉國內亂生,方是我秦國全力東出之良機!”
朝堂之上,主戰派與持重派爭論不休。秦桓公聽著雙方的陳述,面色沉毅,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他既渴望洗刷恥辱,開疆拓土,又深知晉國之強,不愿輕易將國運押上一場沒有把握的決戰。
最終,秦桓公采取了折中之策。他未批準杜回大舉東出的請求,但同意其對晉國西河邊境進行有限度的軍事襲擾。
很快,晉國西河地區,烽煙再起。
杜回親自挑選精銳騎兵和山地步兵,組成數支靈活的襲擾部隊,利用對地形的熟悉,越過邊境,對晉國的邊城、村落、糧隊發動突然襲擊。他們行動迅捷,來去如風,不與晉軍主力糾纏,專挑防御薄弱處下手。
一座晉國邊境小城在夜間被秦軍敢死隊攀墻而入,糧倉被焚,守將戰死。
一支向邊境運送補給的車隊在山谷中遭遇伏擊,物資被劫掠一空,押運士卒非死即傷。
幾處靠近邊境的村落遭到洗劫,青壯被擄走,牲畜被驅趕。
消息傳回新絳,朝野震動。雖然這些襲擾并未動搖晉國在西河的根基,但邊境不寧、軍民死傷、物資損失的報告,如同連綿不絕的針刺,讓晉國感到煩躁和疼痛。
晉景公緊急召集群臣商議西河邊患。
郤克再次主戰,憤然道:“秦人蠻夷,畏威而不懷德!君上,請給臣三萬兵馬,臣必渡河西進,直搗雍城,擒拿秦伯,永絕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