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啊,我是真沒有想到,短短數年,你已從一個游擊,升任一鎮總兵,還獲封伯爵,前途不可限量啊。”
虎大威稍作歇息氣色果然恢復許多,不過那一絲落寞之色,卻是無法掩藏,只聽他一把拽過虎子臣,如同安排后事般對張誠說道:“我自家娃兒已在戰場上為國捐軀,現如今身邊只剩下這么個族侄兒,跟在我身邊這許多年,雖未立下啥大功,卻也是歷練出來了,將來跟在你身邊,不會給我這個老虎丟臉的。”
張誠聽他一副交代后事的樣子,心中也是感到一陣凄涼,忙接言道:“虎帥,這是哪里的話嗎。你還是寶刀未老,只不過遇上了一群豬隊友,才處處受制于賊,我不是早就講過‘此非戰之過’嘛。”
“豬隊友?”
“可不,虎帥你攤上了賀瘋子和左平賊這兩個豬隊友,焉有不敗之理,所以我才說虎帥之敗‘非戰之過’嘛。”
虎大威先是一愣,但旋即便明白這是張誠給他找的一個臺階,他慘然一笑,道:“神隊友也好,豬隊友也罷,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不行啊!”
他猛地端起桌上酒碗,一口干掉,道:“不過話說回來,闖賊確實今非昔比。”
虎大威面色凝重地對張誠輕聲說道:“我與賊殺來殺去,已有十來年了,往常咱千余騎就敢追逐流賊數十、上百里,從這個省直追到那個省,無往不利。
即使前些年,雖賊勢見大,那也是殺得有來有回,勝多敗少,但只不是中了賊之奸計,總能立于不敗之地。可現如今這形勢……”
張誠取過酒壺給他斟滿,道:“虎帥無須為此傷感,李賊自入豫后,其勢大張,又因其從洛陽繳獲頗多,受開倉放賑的鼓動,豫省饑民,從賊者如云。
加之連敗兩任陜督,聲威更盛,且其招降陜兵又多,更有繳獲的盔甲軍械,如今還學起操炮放銃,更兼賞罰分明,軍紀嚴厲,已非此前烏合之眾,實為朝廷腹心之大患矣。”
他放下酒壺后,又接著說道:“如今剿賊一事,最忌急功近利,輕舉妄動,只會大增賊勢,張其聲威,助長賊之兇焰罷了。”
虎大威似乎聽出一點意思,脫口疑問道:“你的意思……?”
“依托開封堅城結陣立營,固守水路以為糧道,步步為營,一點一點消耗李賊的軍心士氣,待其疲憊,又糧草不濟之時,必會急躁,那時才好尋隙反攻啊。”
“唉。”
虎大威一聲嘆息,道:“方略自然是好的,就不知……朝廷……會否給你這許多時日啊!”
張誠并不接他這話,而是又對他說道:“虎帥,你可知水坡集因何而敗?”
“因何……?”
“大軍出戰,事關生死,最忌諱的便是‘事權不得統一’。”
張誠端起身前酒碗,一飲而盡,道:“水坡集十數萬官軍,互不統屬,雖丁啟睿位在督師,卻不能挾制左良玉等一干驕兵悍將,又不能統管楊文岳這個前保督麾下的保定軍。
被李賊切斷水源后,既不能奮勇強攻,又不敢斷然后撤,重新到有水源之地安營下寨,平白坐失良機,喪失主動,方致有水坡集之敗。”
他這番話說得虎大威連連點頭不已,此刻他也已知曉丁啟睿、楊文岳、左良玉等人均已敗逃,所以在內心中雖有不甘,但已不似前時那般激動。
“而我這里卻是不同,雖說也是宣大三鎮的邊軍,然我等久在一起,彼此間早有默契,軍事上更無掣肘之可能,如此萬眾一心,萬軍一念。
雖人馬不如水坡集眾,可戰力之強,卻也非水坡集可比,且我師軍略既定,軍令皆出自一處,各將只知遵令而行,絕無抗命不遵之事。”
虎大威點著頭不知該說些什么,卻忽然問道:“王樸,可還是大同總兵?”
張誠點了點頭,道:“王將軍去歲隨我一同往援錦州戰奴,解了錦州之危,可是立下不小的功勞,如今還是大同總兵,卻也很受皇上器重。”
虎大威聞言不由得暗自搖了搖頭,想當初巨鹿之戰那時候,他還對這王樸有些許看不起,總以為他是個富家紈绔子,不是一個領兵打仗的好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