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艦的指揮室里,氣氛安靜得近乎壓抑。
菲利普坐在待客區的沙發上,身上披著一張柔軟的羊絨毯,但指尖依舊冰涼。他用微微顫抖的雙手,捧著那杯熱氣騰騰的“金銀花甘草茶”,仿佛那是能驅散死亡寒意的唯一熱源。
就是他之前在“晨星號”上,沒能喝上的那一杯。熱氣氤氳,模糊了他過于蒼白的俊美臉龐。
在他對面,蘇軟正仔仔細細地翻看著一份剛剛傳過來的醫療報告。那是“晨星號”上的醫療官對菲利普身體狀況做的最新評估——極度驚嚇,生命體征不穩,但并無實質性損傷。她的指尖在虛擬屏幕上劃過,神情專注而冷靜。
而凌夜,沉默地矗立在巨大的舷窗前。
他背對著他們,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一片深沉的陰影,仿佛將所有危險都隔絕在外。
“說說吧,怎么回事。”凌夜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沒有回頭,但那股仿佛來自宇宙深淵的無形壓迫感,卻讓整個指揮室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菲利普身旁的侍從官,身體下意識地繃緊如鐵,面對這位光是名字就能止小兒夜啼的帝國戰神,他連大聲呼吸都覺得是一種僭越。
菲利普深吸一口氣,放下茶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我們一離開首都星的引力范圍,就遭到了‘血骷髏’的伏擊。”
“‘血骷髏’?”蘇軟抬起頭,澄澈的杏眼中閃過一絲專業的疑惑,“資料顯示,他們一向只在C-9到C-12的混亂星域活動,靠打劫商船為生。怎么會跑到戒備森嚴的首都星航道上來?”
“除非,有人給了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價碼,以及一條絕對安全的撤退路線。”凌夜終于轉過身,那雙懾人的赤金色瞳眸,直視著菲利普,“你覺得會是誰?”
菲利普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那笑容里滿是悲涼:“元帥閣下,您覺得,在帝國里,想讓我死的人,會是誰呢?”
敵人太多,多到他根本無從查起。
是那些被奪走利益的舊貴族?是“影子”組織的報復?還是皇室內部,那些視他為恥辱,巴不得他早點消失的“親人”?
“查不到,就不用查了。”凌夜的回答,簡單,粗暴,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霸道,“把所有想讓你死的人,都當成敵人就行了。”
菲利普猛地愣住了。
蘇軟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凌夜一眼,旋即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
這家伙,這么不講理,卻又……讓人該死的有安全感。
“我們已經捕獲了‘血骷髏’發出的加密通訊信號。”雷蒙適時走上前,將一份數據報告投射在半空中,“雖然內容已經自毀,但信號的最終接收點,指向了邊境星域一個廢棄的礦星,那里曾是‘影子’組織的一個隱蔽補給站。”
“看來,他們是想借星盜的手,攪亂局面,趁亂報復。”菲利普的眼中閃過一抹預料之中的寒光。
“他們越是這么做,就越是證明他們怕了。都開始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冒險舞到我們臉前了。”蘇軟看向菲利普,目光清澈而坦誠,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偽裝和不安,“所以,菲利普世子,經歷過這一切,你現在還想和我們合作嗎?”
菲利普迎上蘇軟的目光,這個看起來比他還小幾歲的女孩子,眼中卻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智慧和沉穩。
他想起了自己這幾個月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緩緩地站起身,一絲不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皺的禮服,然后,對著蘇軟和凌夜,深深地鞠了一躬。
“蘇軟顧問,凌夜元帥。”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鄭重,“我不僅僅是想合作。我是來請求兩位,給我,以及我身后的皇室,一張登上‘諾亞方舟’的船票。”
“哦?”蘇軟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菲利普世子,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船票,一向是天價。”
“我明白。”菲利普抬起頭,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燃燒著絕境求生的火焰,“皇室雖然權力被架空,但在某些領域,依然有著議會和軍方都無法比擬的影響力。帝國所有的公立教育系統、文化宣傳機構、以及超過百分之六十的民用工業集團,名義上,都還屬于皇室資產。”
他頓了頓,拋出了自己的第一個重磅籌碼:“只要神農集團愿意,從明天開始,全帝國所有學校的教科書里,都可以加入關于遠古地球植物的知識。帝國皇家電視臺,可以二十四小時滾動播放神農集團的宣傳片。我們甚至可以推動立法,將天然食物納入帝國公民的基礎福利體系。”
“最重要的是……”菲利普的語氣變得更加誠懇,他精準地切入了要害,“神農集團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產能。對嗎?”
蘇軟沒有說話,但微閃的目光算是默認了。
菲利普說得沒錯,這確實是她目前最頭疼的問題。種植星的擴張速度,遠遠跟不上全星際人民嗷嗷待哺的恐怖需求。光靠她和系統,還有艾文博士那幫研究員,就算一天掰成48小時用,也只是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