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燭火通明,卻驅不散那自太廟廢墟蔓延而來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硝煙與檀香混合的詭異氣味,壓抑得令人窒息。
御案之后,新皇李景的面容在搖曳的燭光下忽明忽暗,那雙深邃的眼眸,古井無波,仿佛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火海逃生,于他而言,不過是翻過了一頁無關緊要的書篇。
然而,殿下侍立的徐元、狄梁、陳屠,以及那位剛剛被火線任命、左臂還吊著繃帶的陸炳,卻無不感到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重壓力。
敵人的利刃,已然懸在了大舜王朝的心臟之上。
“陛下,工部最頂尖的玉石匠人與鑄劍師已秘密入宮,臣已將偽璽與假劍的圖樣交予他們,并嚴令其在一個時辰內完工。”
徐元手持一份剛剛擬好的宮禁調度圖,聲音沉穩,條理清晰。
“同時,‘陛下急火攻心,舊傷復發,于乾清宮閉關靜養’的消息,也已通過內侍省的渠道,悄然散布出去。如今宮中人人心惶惶,想必……那條大魚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李景微微頷首,目光轉向狄梁:“狄公,欽天監那邊,情況如何?”
狄梁那張布滿風霜的臉上,滿是凝重。他躬身道:“回陛下,老臣已查閱了欽天監近百年的所有記錄。‘鎖龍井’的異動,最早可追溯至前寧末年,與那妖道國師禍亂朝綱的時間完全吻合。而近一個月來,井下的地脈震動愈發頻繁,其強度與頻率,皆呈幾何倍數增長。尤其是今夜……”
他頓了頓,抬起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眸,望向殿外那片深邃的夜空,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今夜,乃是百年不遇的‘七星連珠’之夜。按照那妖道手札所言,這正是陰氣最盛,孽龍之魂最易被喚醒的時刻。若老臣所料不差,敵人的最終儀式,就在今夜子時!”
子時!
距離現在,已不足兩個時辰!
“陸炳。”李景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臣在!”陸炳猛地挺直了脊梁。
“朕交給你的那份名單,有結果了嗎?”
陸炳從懷中取出一份用朱砂標記過的禁軍布防圖,單膝跪地,沉聲道:“回陛下,臣已查明!名單上那三十七名禁軍將領,皆是前九門提督周通的舊部心腹。周通雖死,但他們卻被新任提督趙愷以各種名目,巧妙地安插在了皇城九門,尤其是……太廟與鎖龍井周邊的所有關鍵防區!”
一張由內鬼編織的、早已滲透到皇城每一個角落的大網,在眾人面前,被血淋淋地撕開!
“很好。”李景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藏得越深,便說明他們越害怕。他越是害怕,便說明我們……離真相越近。”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如電,掃過殿內每一位心腹重臣。那股君臨天下的磅礴氣勢,瞬間充斥了整座大殿,將所有的惶恐與不安,都驅散得一干二凈!
“傳朕旨意!”
“徐元,你總攬全局,坐鎮軍機處,協調各方。記住,無論宮中發生何等變故,神機營與神策營,都必須給朕死死釘在城外,沒有朕的金牌令箭,片甲不得入城!”
“狄公,你坐鎮欽天監,給朕盯死了那口井!井下有任何異動,立刻以最高等級警報,通傳全城!”
“陳屠,你率三百隱鱗衛,化整為零,給朕潛入皇城內所有達官顯貴的府邸。今夜,朕不但要捉井下的妖,還要清朝堂之上的人!”
“陸炳!”
“臣在!”
“你的黑云衛,朕只要你做一件事。”李景的聲音變得無比森寒,“將那枚偽璽與假劍,給朕……‘看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