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國隴陽郡。
風(fēng)雪漫天的早春三月,銀州城銀裝素裹,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一片白雪世界中,偶有一兩抹鮮紅妝點,那是農(nóng)歷新年留下的痕跡。
東市頭,一間門臉極闊的宅院,看上去十分破敗,曾經(jīng)顯赫輝煌的大門外廊檐下堆滿了破爛,可以看出,是流民乞丐們長時間聚集留下來的物件、垃圾,甚至糞便。
大門的兩扇門板已經(jīng)消失不見,恐是被流民拿去當柴火燒了,就連門口的兩尊鎮(zhèn)宅石獅都被好事者用煤灰和碳粉畫的污穢不堪。
唯有府邸的門匾還保存完好,大概是因為太高了,流民們夠不著。
門匾上書:神火鏢局四個燙金大字。
站在門口向內(nèi)望去,正前方影壁已經(jīng)倒塌了半邊,能看到里面的院子,入門左右兩側(cè)是門房,左右抄手回廊還算完整。
影壁后面的院子十分開闊,怕是有二三十丈見方,沒有池塘山石花鳥,只在院中四角栽植古樹,中間是用大塊石板拼接平整的練武場,依稀還能看見倒伏的兵器架子。
再往后是兩廳兩進,院子都比前面小得多,建筑布局也相當緊湊,中進是鏢師和趟子手的住所,局促且凌亂。
后進后院就精致多了,想必是鏢行掌柜和大鏢師的居所。
非常奇怪的是,越是往后面,庭院房舍的設(shè)施就越是保存的相對完整,后進的一間小別院甚至都難以看到被人踩踏破壞的痕跡。
因為里面鬧鬼。
數(shù)月前的一天夜里,鏢局里一十九口被殺害,不分男女老幼。
官府著人勘察,得出的結(jié)論是江湖仇殺,只能象征性的貼出懸賞公文征集線索,其實根本管不了,也不敢管。
于是鏢局被封,成為一間死宅。
可街坊鄰居知道,鏢行里的那些身板壯實的爺們都去押鏢了,一趟要出邊塞的大買賣,等人家回來,看你官府如何交代?
可這一走就是三四個月,從年關(guān)到過完年,鏢行里都沒有一個人回來,有些見過世面的人心里清楚,如此之久沒人回來,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
于是鏢局的破敗成為必然,沒人管也沒人理會。
令人驚悚的是,也就是正月過后不久,宅子里面開始鬧鬼,每當三更天后,都有啼哭聲傳來,甚至還有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連大門都敢拆了燒火的流民,卻絕不敢往后面去,便是這個緣故,這幫滿世界流竄的孫子膽子還是太小了點兒。
鬧鬼也嚇得周圍鄰居一入夜便門窗緊閉,有再急的事情也不敢邁出大門半步。
如此鬧騰了十天半個月,官府請了道士作法事,糊弄三日了事,也算給治下子民一個交代。
之后,宅子里的鬼該怎么鬧還是怎么鬧,直鬧的把最后一撥膽大的乞丐也給嚇跑了。
又是三更天剛過,幾個瘦小的黑影蹲在后進那間別院的天井里開始哭嚎,一個個嚎的撕心裂肺,直嚎到房間里的鄭九都感到心煩,才低聲喝道,“夠了夠了,差不多了。”
于是,哭嚎聲止歇,幾個屁大點的少年躡手躡腳的摸進了鄭九的房間,“大哥,今天還沒到時辰……”
“不用了,以后也別叫了。”
鄭九有點心煩氣躁,將攤在桌子上的烙餅往前一推,“這是你們今天的,一人一份。”
幾個渾身臟的不成樣子的黑瘦少年一擁而上,一眨眼把大餅搶光,手快的搶了兩張餅,手慢的啥也沒有,苦哈哈的看看旁邊的同伴,又怯怯的看向鄭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