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九在次日午時趕到了方城,渡過汾陽河后便一路狂奔,人倒沒事兒,馬兒已經(jīng)十分疲乏。
算算路程,入夜時能趕到團(tuán)州,但要讓馬兒充分休息。于是鄭九干脆就在縣城內(nèi)打尖吃飯,順便給馬喂足草料。
選了一間頗為熱鬧的酒家,后面有專門照顧馬匹的馬廄。
一樓幾乎人滿為患,靠邊角還有一張小空桌,鄭九坐下點了兩盤炒菜一碗粟米。
小二剛唱落離去,旁邊高談闊論之聲便已入耳。
“這大周的氣數(shù)看來真是該斷不斷,還能茍延殘個幾年,胡人打著打著居然退兵了,一幫傻子么?”
“羅兄此話怎講?昨晚我聽說大周的涼州城被胡人屠了,退兵是哪門子事兒呀?”
“要不說么,這胡人腦子就是不對路,那阿刺花和黑圖爾大破西征大軍,連三軍主帥史文沖都戰(zhàn)死了,多好的形勢,突然就退了,莫名其妙。”
“史文沖?莫非是在北勝關(guān)大戰(zhàn)羅剎人的冷面將軍?”
“那是自然,此人可了不得,刀馬功夫蓋世,北勝關(guān)一戰(zhàn)名揚天下,此番統(tǒng)領(lǐng)西征大軍,按說這周人還是有些底氣的,誰特么知道有個二百五皇子做副統(tǒng)帥,再加上一個只知道內(nèi)斗的宇文通,史文沖一世英名就毀在這兩個白癡手上。”
“那個二百五皇子便是汾陽王李輝吧?”
“哎哎,就是此子,草包一個的玩意兒笑死個人,雖然只是副統(tǒng)帥,但實權(quán)在握,周皇大抵是想讓這個白癡歷練一番,所以冷面將軍的權(quán)柄反而沒多少,加之宇文通是西府軍的嫡系,李延和李輝矛盾極深,這便為此番西征埋下了隱患。”
“周皇如此安排,豈非與他這傻兒子一樣的蠢?”
“誰說不是呢。”
“妙,實在是妙,史文沖戰(zhàn)死,周人再無良將,實乃我大魏國之福,摩拳擦掌個三五年,臨倉之恥的大仇必然得報,快哉!你我當(dāng)痛飲此杯!”
一伙五個人皆文士打扮,雖非綾羅綢緞,卻都是讀書人,一個個端起酒碗喝了個底掉,興奮的不得了。
鄭九卻聽的不是滋味,不知道這幾人所言虛實,戰(zhàn)況居然如此之快便傳到了魏國,史文沖若真的戰(zhàn)死了,那李輝便是罪魁禍?zhǔn)住?/p>
“我卻不同意幾位看法。”另一側(cè)鄰桌卻有人把腦袋轉(zhuǎn)過來。
這桌人倒是各個衣著鮮亮,但人人面孔都有風(fēng)霜之染,不似本地富戶,多半是行商的商賈。
“兄弟有何高見?”一名頭戴方巾,身穿青色長衫的書生反問。
“如果大周擋不住胡人,或者干脆被打滅國了,與我大魏何幸?”那人反問。
“咦?兄弟這是怎么說話?大周早滅早干凈,知道臨倉之恥么?知道臨倉慘禍,周人屠了我魏國百姓多少人?六十萬啊,整座城都沒了,你究竟是哪國人?”
書生立刻不爽了,一連串的反問咄咄逼人。
那商賈冷笑道,“謝某自然是大魏國人,祖祖輩輩都是這方城百姓,謝某讀書不多,但知道同族異類的古訓(xùn),周人也好,魏人也罷,本是同宗同族,甚至燕趙宋齊楚都是漢人,謝某亦是漢人,大家吃一樣的飯,喝一樣的茶。讀一樣的圣賢書。
“扯的太遠(yuǎn)的話不說了,就說眼下,周人一旦亡了,便是我大魏獨自面對胡人的虎狼之兵,試問到那個時候下,兄臺還有閑工夫坐在此處飲酒閑聊么?”
“那又怎樣?周人亡了,自有我大魏國千千萬萬的好兒郎上陣去屠那胡狗,但絕不需要你這種吃里爬外的貨色,原本周魏百年之好,我大魏何曾侵占過周人的土地?屠殺過周人的城垣?周人又是如何做的?你眼瞎么?”書生一拍桌子,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