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看天玄真人淡然的樣子,從來時就如此,一直未變過。
廣平子的嘴角抽了抽,似乎也說不上什么來,精血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血液,修行者說的精血是心頭血,不是那么輕輕松松刺破手指就可以取的。
最好的取血方法是拿空心銀針,沿左胸神封穴斜著刺入,約入肌膚一寸后針頭轉下,刺破血管,即破即收,停留久了不行,銀針的空心尾部血質就雜了。
心頭血就那么一滴,取了之后需要很久才能恢復。
雖然天玄真人全身的大關節都被鐵鏈鎖著,行動不便,但以他的修為,取血這種小事自然是難不住的,可問題是廣平子能否信得過?
咬了半天牙,廣平子還是決定不冒險,于是言道,“師侄便不進去了,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師伯您盡管吩咐,取血一事還要麻煩師伯您了。”
話音方落,廣平子屈指一彈,一道銀色毫光從孔洞中飛入,那是一根空心銀針,約手掌般長短,緩緩的劃出一道軌跡來到天玄真人面前,居然就懸空停在了那里。
“膽小如鼠,怎指望你能庇護我的大孫子?為我道門肝腦涂地恐怕也是一句空話了……”
“師伯明鑒,廣平子委實膽小,更不敢在您面前下手用針,二十年前就錯過一次,每每想起便心驚肉跳,已成了師侄的一個心病,希望師伯能體諒。”
“也罷。”天玄真人不再說話,嘩啦啦一連串鐵鏈子的撞擊聲,他已伸手拿下那枚銀針,拈在指尖看了看,另一只手撕開衣襟,針尖對準了左胸的神封穴緩緩刺入。
廣平子瞪圓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天玄真人的一舉一動,直到銀針尾部鏤空的位置出現一抹鮮紅,這才算松了口氣。
這滴精血取下,天玄真人的面部頓時有青氣浮現,褪去后,面色變得煞白無比,整個人都萎頓了一圈。
這一切細節亦是被廣平子看在眼里,整個取血過程沒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心道師伯此番還真是對他的大孫子牽掛到不行。
年老將死,似乎一切都已勘破,卻驟然間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嫡親子孫在這世間,那種心境是可以理解的。
人,總是有弱點的。
“你可知道煉化吸收之法?”天玄問。
“略知一二,只是遠不如大師伯有見地,還望不吝賜教。”
“兩個時辰內以我門內浮生露稀釋,兩滴就好,輔以還元丹研成粉末混合均勻后,再以掌力吸收,直到混合后的粉末成為黑色即可。”
方法很簡單,但用的東西都異常珍貴,天玄真人娓娓道來,與廣平子所了解的方法大差不差,但有兩個關鍵點,一是兩個時辰內,二是浮生露只需兩滴。
這兩個細節是廣平子所不知的,幸虧厚臉皮問了一遍,否則還弄巧成拙了。
“多謝師伯賜教,待廣平子依法施為傷情略有好轉后,便去尋找大侄子,好歹要請回來先看看您。對了,據說他化名叫鄭阿義。”
銀針再次飛起,緩緩地劃出一條銀色軌跡,飛過窗孔,懸停在廣平子面前,他偷眼看了看天玄真人,似乎沒有氣力搭理他,此刻正自閉目調息。
廣平子咽了口唾沫,將銀針仔細收好,道了一聲,“師侄這就去了,不日還會再來。”
“天玄老雜毛,你這回虧大發了,人越老越特么糊涂啊?”
洞窟內有旋風刮過,發出嗚嗚的聲響,聽上去并不凄厲,反而有種抑揚頓挫的節奏。
其實這不是風,被千年玄冰封堵的洞窟也沒有這么大的氣流,而是另一間囚牢里的大妖在說話。
不知道多少年來,為了緩解寂寞,找些可憐的樂子,被囚禁在這天魔眼中的囚徒便自行創造了這種交流方式。
天玄真人是后來者,呆在這里不過二十來年,其他的幾位老前輩最少的也被關了上百年了,既是后來者,當然要盡快融入這個圈子,哪怕天玄當年曾是這里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