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百年之嘆
黃梓瑕與周子秦來到孫癩子家時,已有個敦厚粗壯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著。一看見他們過來,趕緊迎上來,問:“是楊公公嗎?小人是錢氏車馬店下面的褚強,上次幫孫癩子修繕房屋的,就是我?guī)е窒碌男值軅冏龅摹!?/p>
“哦,褚管事。”黃梓瑕和他打了個招呼,周子秦已經(jīng)將門上的封條撕掉了。
里面還維持著上次的樣子,只是幾天不開門,里面的氣流更加悶熱,帶著濃重的霉味。
黃梓瑕和周子秦再次檢查了門窗和地面,對褚強說道:“你們的活確實做得不錯,門窗都非常嚴(yán)實。”
“是啊,所以雖然錢記修繕房屋還不久,但在京城有口皆碑,大家都喜歡叫我們來做的!”褚強頗有點得意,抬手拍拍實木的窗板,說,“您看,這窗戶,只要栓好了,用鐵棍都砸不開啊!您看這門閂,四五個大漢都撞不開!”
黃梓瑕點頭,表示贊同,一邊起身在屋內(nèi)走了一遍。
屋內(nèi)依然是一片雜亂狼藉,墻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符咒、佛像、木雕依然掛著。褚強指著那些東西說:“我們來的時候,這些東西都已經(jīng)在墻上了。孫癩子做了虧心事,就到處弄這些東西,據(jù)說怕天譴呢!”
黃梓瑕問:“你知道他沒錢,又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東西,為什么還要答應(yīng)幫他修繕房子,加固門窗?”
“唉,還不是聽說,這孫癩子其實有錢得很,香燭鋪的呂老板說他陪了自己好多錢,所以他才放過了孫癩子。我想既然有錢的,這事干嘛不接,于是就答應(yīng)了。誰想這混蛋賠完錢后就身無分文了,我被錢老板罵個狗血淋頭不說,如今人還死了,真是無頭債了!”褚強一臉懊悔,悻悻地說,“那個呂至元真混蛋,他本來跟著過來要裝燈盞托兒的,一看是孫癩子家,臉色大變,指著孫癩子咒罵了一通,燈盞也沒裝就走了,可偏就不告訴我們孫癩子已經(jīng)沒錢了!”
周子秦對于這些幾百幾千錢的糾紛毫無興趣,在他們說話時,他把墻上掛的慈航普度木牌子、床頭貼的送子觀音的畫,還有幾張亂七八糟的符咒都揭下來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背后并無任何漏洞,墻壁還是完整的墻壁,不由得十分遺憾。
黃梓瑕說道:“外面的墻是完整的,里面怎么可能有洞?”
“萬一嘛。”他說著,又站在門檻上,要去拿釘在門頂上的那個目連救母的小鐵匾。
誰知一拿之下,那看似掛著的小鐵匾居然紋絲不動。周子秦“咦”了一聲,使勁地敲了敲,發(fā)現(xiàn)居然是鑲嵌在墻壁里面的,中空的一個狹長匣子。
褚強趕緊說:“哎,這個可拿不下來的,是個砌在墻內(nèi)的小鐵匣子,是門上的頂額。”
“頂額?干什么用的?”周子秦問。
褚強說道:“最早啊,還是我們錢老板在西域商人那邊學(xué)的,據(jù)說那邊人家喜歡在門上裝飾一個與門同寬的空心狹長的鐵匣子,在木門與土墻之間起個緩沖,門框就不易變形,而且現(xiàn)在做成了有鏤空花紋的形狀,放在門上也十分美觀。后來京城就慢慢流行起來了,我們到鐵匠鋪定了上百個,如今一年不到就快用完了。這個就是我當(dāng)時隨便拿的一個,上面的紋樣好像是……是目連救母是吧?”
“好像是的。”周子秦拿了把凳子,站到與鐵匣子齊平處看了看,說,“還是鏤空的,可惜黑乎乎的,要是上點漆多好看。”
鐵匣子是一個狹長的造型,與門一樣長,不過兩寸高。朝向門內(nèi)的一面鏤空了,雕著目連救母,朝外一面是實心的,繪著吉祥花紋,只是圖案灰黑干裂,十分難看。
“漆是有的……咦,明明我當(dāng)時給他拿的是全新的,這個怎么好像用了多年似的,誰給弄成這黑不溜秋的樣子啊?”褚強仰頭看著黑乎乎的鐵匣子,皺起眉頭,“怎么回事,這才幾天呢,怎么就熏得黑乎乎的?之前是彩繪的!”
周子秦隔著鏤空的圖案往里面張了張,皺起眉頭:“好臟啊……全是黑灰。”
黃梓瑕去旁邊搬了把凳子過來,站在他旁邊往鐵匣子里面看。外面的漆呈現(xiàn)出一種火烤后的焦黑,而匣子里面確實都是黑灰,在角落中還有幾條手指擦過的痕跡。
“有人將手指伸入鏤空的地方,取走了里面的什么東西。”黃梓瑕說著,又回頭問褚強,“這匣子能打開嗎?”
褚強說:“鐵皮很薄的,想打開的話拿剪刀剪開就行了。”
周子秦在屋內(nèi)找了把銹跡斑斑的剪刀,把外面目連救母的花紋剪開了,里面只剩一個鐵框,存了厚厚幾團黑灰,在黑灰之上,有幾條被刮出來的痕跡。
周子秦指著那條大一點的痕跡,說:“這個,看起來是個圓形的東西被人拉出來了。”
又指著細(xì)細(xì)一條的痕跡,說:“這個,是個小鐵絲之類的。”
黃梓瑕皺起眉頭,比著那個較大的圓形痕跡問:“你發(fā)現(xiàn)沒有,按照這個拖拽出來的痕跡大小看,這個大的一個圓,絕對無法從那么小的鏤空孔洞里出來。”
周子秦用手指比了比那個圓形,又在自己剪下的鏤空鐵皮上比了一下,臉露茫然:“真的……最大的鏤空縫隙,也沒有大的圓啊!你看,最長的鏤空是這幾條云煙,有兩三寸長吧,但這是扁平的……”
“所以這東西,肯定不是圓形的,只是有這樣一個弧度。”她說著,又將匣中的黑灰刮下來,在掌心聞了聞,然后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零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