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閉著眼,像是睡著了。可他的魂兒,早縮進了自個兒識海最深的犄角旮旯里,自己給自己造了個籠子。
籠子里,天是藍(lán)的,云是白的。明璃峰頂?shù)男≡簝海婊ㄩ_得正好,風(fēng)一吹,雪片似的往下落。
“師尊!”清脆的喊聲。
云涯一回頭,看見夏白芷。不是那個半邊臉爬魔紋的葬月之主,是好多年前那個小丫頭片子。穿著鵝黃的弟子服,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亮得跟星子似的。她手里捧著一把剛采的、還沾著露水的星靈草,獻寶似的遞過來。
“師尊!您前幾日不是說心脈有些滯澀嗎?小芷找遍了后山,找到這個!藥閣長老說,這個揉碎了調(diào)蜜露,最能溫養(yǎng)心脈啦!”她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脆生生的。
云涯看著,心里那塊冰疙瘩,好像真被這笑容捂化了一角。他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帶著涼意和青草香的靈草,嘴角不自覺地往上彎了一下。
“嗯。”他應(yīng)了一聲,聲音是自己都陌生的溫和,“小芷…有心了。”
“嘻嘻!”夏白芷笑得眉眼彎彎,湊近了點,帶著點小得意,“那當(dāng)然!小芷可是師尊唯一的親傳弟子!師尊的事,小芷都放在心上!”
“唯一的…親傳弟子……”云涯喃喃重復(fù)著,看著眼前這張明媚無憂的臉,識海里那個被魔紋覆蓋、眼神空洞的夏白芷影子,好像淡了些。這籠子里的暖光,讓他貪戀。
畫面像水波一樣漾開。
還是這小院,石桌上放著棋盤。云涯執(zhí)白,對面坐著長大了一些的夏白芷,少女初成的模樣,皺著秀氣的眉頭,盯著棋盤苦思冥想。
“師尊,您這一步也太狠了吧!”她嘟著嘴抱怨,指尖夾著一枚黑子,猶豫半天落不下去,“都不讓讓小芷!”
云涯端起手邊的清茶抿了一口,眼底有極淡的笑意:“落子無悔。修道如弈棋,步步需謹(jǐn)慎。讓了你,便是害你。”
“哼!”夏白芷嬌哼一聲,眼珠一轉(zhuǎn),忽然伸手就去搶云涯的白子,“那我不管!這步不算!重來重來!”
“胡鬧。”云涯手腕一翻,輕易躲開。指尖不經(jīng)意拂過她伸過來的手背,溫?zé)岬挠|感。少女的手像暖玉。
夏白芷沒搶到,也不惱,反而托著腮,笑嘻嘻地看著他:“師尊的手真好看,比玉雕的還好看。”
云涯指尖微頓,茶杯里的水紋輕輕晃了一下。他沒說話,只是將目光重新落回棋盤,耳根卻不易察覺地……有些熱。
這籠子里的光,暖得讓人想沉淪。
砰!
一聲巨響!
籠子里溫馨的畫面像脆弱的琉璃,瞬間炸得粉碎!
藍(lán)天白云、梨花小院,被粗暴地撕開!冰冷的、污穢的血光猛地灌了進來!
云涯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血光深處,站著夏白芷。是現(xiàn)在的夏白芷!玄黑魔紋法袍,半面猙獰魔紋,眼神冰冷怨毒,嘴角卻勾著殘忍的笑。她手里,像拎破布一樣,拎著一個渾身是血、氣息奄奄的人——沈璃!
沈璃的臉慘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眼睛死死瞪著云涯的方向,里面是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師尊!”夏白芷的聲音又尖又利,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云涯的識海,“看看!看看這是誰?!”
她猛地將沈璃摜在云涯“面前”的地上!沈璃發(fā)出一聲悶哼,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被夏白芷一腳狠狠踩在背上!
“呃啊——!”沈璃痛得弓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