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夏天,南方的天氣異常炎熱,仿佛大地都被烤得冒煙。蟬鳴聲在空氣中回蕩,比往年更加刺耳和聒噪,仿佛在訴說著這個夏天的酷熱難耐。
陽光毫不留情地灑在站臺上,將水泥地面曬得發(fā)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人們在這熾熱的陽光下忙碌著,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則在焦急地等待。
陳陽站在人群中,背著一個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硬座車票。他的額頭被汗水浸濕,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胸前那件的確良襯衫。
站臺上彌漫著煤煙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讓人感到有些窒息。陳陽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fù)內(nèi)心的不安。他看著周圍的人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孤獨感。
“陽娃啊,你這一去,可要好好地干活啊!千萬不能學(xué)壞呀,要知道,咱們家雖然窮,但咱人窮志不窮啊!到了那邊,一定要聽老板的話,好好做事,可別讓人給趕回來喲!還有啊,記得常給家里寫信,讓我們知道你的情況,別讓我們擔(dān)心。”父親的聲音略微有些哽咽,他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此刻正流露出一絲不舍和擔(dān)憂。
父親身上穿著一件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打滿補丁的藍(lán)布褂子,這件褂子還是他年輕時的衣服,如今已經(jīng)穿了許多年。他的手里拄著那根用了大半輩子的竹拐杖,這根拐杖是去年他在田里勞作時不小心摔斷了腿后,就一直陪伴著他的。從那以后,這根拐杖便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陳陽使勁地點了點頭,仿佛要把自己的決心通過這個動作傳遞給父親一般。他的喉嚨有些發(fā)緊,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讓他說話都有些困難。
“爸,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的,一定能混出個人樣來!”陳陽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但其中蘊含的堅定卻讓人無法忽視。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肩上的帆布包又往上提了提,好像這樣就能減輕一些重量似的。這個帆布包對他來說意義非凡,里面裝著的不僅僅是兩件換洗衣裳,還有母親連夜烙好的餅和辛苦攢下的五十塊錢。
除此之外,包里還有一本已經(jīng)被翻得破爛不堪的《機械基礎(chǔ)入門》。這本書是陳陽的寶貝,他在閑暇時總是會拿出來反復(fù)閱讀,希望能從中學(xué)到更多的知識和技能。
火車進(jìn)站的鳴笛聲刺破喧囂,綠皮車廂像一條龐大的鋼鐵巨龍,噴著白汽停在站臺邊。車門打開的瞬間,人潮像潮水般涌上去,陳陽被擠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才從人群中鉆了進(jìn)去,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
他小心翼翼地將頭探出車窗,目光急切地搜尋著父親的身影。終于,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父親依然靜靜地站在原地,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
父親的身體微微佝僂著,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他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那么渺小,那么不起眼,但陳陽卻能一眼就認(rèn)出他來。
隨著火車緩緩啟動,父親的身影也在陳陽的視野中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陳陽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那是一種對父親的牽掛和不舍,也是對未來的擔(dān)憂和不安。
當(dāng)火車終于加速,那抹藍(lán)色徹底消失在視線里時,陳陽才緩緩地收回了目光。他的心情沉重得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家里的頂梁柱倒下了,這意味著他必須承擔(dān)起更多的責(zé)任和壓力。妹妹還在上學(xué),全家的希望都壓在了他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肩上。陳陽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無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扛起這一切,是否能夠給家人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
車廂里的空氣仿佛被煮沸了一般,異常悶熱,讓人感覺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蒸籠之中。汗水、泡面的味道以及劣質(zhì)煙草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彌漫著,令人有些窒息。
陳陽坐在靠窗的位置,對面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他身著一件潔白的襯衫,顯得格外整潔。男人低著頭,全神貫注地閱讀著手中的書籍,書脊上清晰地印著“市場營銷學(xué)”幾個字。
正當(dāng)陳陽打量著這個男人時,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緩緩抬起頭,臉上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他的牙齒潔白而整齊,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去南方打工?”男人的聲音溫和而親切,打破了車廂里的沉寂。
“嗯,去深圳。”陳陽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
“我叫傅星,去深圳找工作。”男人伸出手,指尖修長干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