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銀瀉地,將庭院照得一片清冷。
姜天辰踏著碎銀般的月色走來,眉宇間籠罩著揮之不去的倦意。連日操勞在他眼底染上淡青,血絲如蛛網般攀附眼白,連挺拔的身姿都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僵硬。
可當他抬眸看向喬月時,那雙疲憊的眼睛卻驟然清明如寒潭,深處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像是壓抑已久的痛楚終于找到出口,又像是做出某個重大決定后的釋然與決絕。
他喉結微動,沙啞的嗓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一字一句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我已經查到了。”
話音剛落,一名玄衣衛如同鬼魅般現身,手中拎著一個衣著華貴、卻發髻散亂、形容狼狽的中年美婦。
玄衣衛將那婦人毫不憐香惜玉地丟在院中青石板上,隨即再次隱入黑暗。
姜天辰指著地上掙扎欲起的婦人,對喬月道:“這位,是辛貴妃?!?/p>
喬月定睛看去,若非姜天辰指明,她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鬢發散亂、神色驚惶中帶著怨毒的女人,竟是昔日那個在宮中總是溫婉含笑、雍容華貴的辛貴妃。
“姜天辰!你既知本宮是辛貴妃,竟敢如此挾持羞辱?你眼中還有沒有皇上,有沒有宮規禮法?!”辛貴妃強自鎮定,厲聲斥責,試圖端起往日的架子。
姜天辰卻連眼風都未曾掃她一下,只是抬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略顯疲憊地靠在院中一張太師椅上,對喬月道:“喬月,幫我……審一審她?!?/p>
他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倦意,這幾日,他實在太累了,不僅是身體,更是心。
喬月心中了然,立刻吩咐婢女在院子里多掛上幾盞燈籠,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她也搬過一張椅子,坐在姜天辰不遠處,與地上的辛貴妃相對。
明亮的燈光下,喬月目光平靜地審視著辛貴妃,緩緩開口,問出的第一句話,便石破天驚——
“辛貴妃娘娘,若我沒猜錯,你并非央乾國人,而是……東越國人吧?而且,在來到央乾國之前,你似乎……也并非待嫁之身,而是東越國君的妃嬪?”
辛貴妃渾身猛地一顫,霍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慌亂,但隨即被她強行壓下,冷聲道:“你……你說什么?!”
喬月并不在意辛貴妃的態度,依舊用那種平淡卻極具穿透力的語氣繼續說道:“我說,大約三十年前,東越國君王與央乾國乾帝有一次重要會晤。在那場宮宴之上,東越國君命他的一位寵妃獻舞助興。舞姿曼妙,令人傾倒。而宴會之后,東越國君便做順水人情,將這位寵妃,贈予了乾帝?!?/p>
辛貴妃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身體微微顫抖,冷冷地道:“是又如何?這與你何干?!”
這事兒,雖然時隔多年,知情之人也多數被斬殺,但是,真心要查,辛貴妃也知道,的確是能被找出蛛絲馬跡,被知道真相和身份的。
喬月迎著辛貴妃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那位妃子,閨名辛蓉,也就是如今的辛貴妃你。而東越國君將你贈予乾帝時,你其實……已經懷有身孕一月有余。你來到央乾國,僅七個多月后,便‘早產’生下了二皇子。辛貴妃,我說的,是也不是?”
喬月記得,前世乾元25年,姜朗淵打開國門,讓東越國和西元國的聯軍長驅而入。
好吧!現在喬月明白了,前世,姜朗淵為什么打開城門給敵人?他原本就是血脈里流著敵國的血液。
辛貴妃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聲音都尖利了幾分:“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