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狼藉的碎瓷之中,庭院里尚未散盡的酒肉香氣仿佛為一場盛大的葬禮畫上了句點,余溫裊裊。你的軍隊已經撤退,帶著你賦予的榮耀與責任,迎接她們的宿命。此刻的聽雪小筑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然而這寧靜之下,卻是即將噴薄而出的巖漿。空氣凝重得連風都停止了流動。
你獨自站在空曠的庭院中,夜色如墨,將你的身影與無邊的黑暗融為一體。你沒有立刻回房調息,也沒有去確認你的女人們的狀態,只是緩緩地抬起頭,望著那被京城萬家燈火映照得有些渾濁的夜空。隨后,你轉身走回了屬于你的主臥。房間里只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燈火在空氣中輕輕地搖曳著,將你的影子在墻壁上拉長成各種光怪陸離的形狀。
你走到床邊坐下,卻并未盤膝吐納,而是伸出手,解下了一直佩戴在腰間的武器。那并非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更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兵,而是一柄毫不起眼的木劍。劍身由深色的硬木削制而成,通體呈現出一種古樸而暗啞的色澤,沒有劍格,沒有劍鞘,甚至連劍柄都只是用粗糙的麻繩簡單纏繞了幾圈,以方便握持。劍刃未開鋒,圓潤而厚重,上面布滿了歲月侵蝕留下的細微痕跡,還有一些早已看不清的磕碰與劃痕。
這柄木劍自你踏入江湖便一直帶在身上,它從未出鞘,因為它根本沒有鞘。今日之前,它也從未殺人,因為在別人眼中,它根本無法殺人。
你從床頭取來一塊干凈柔軟的白色棉布,開始仔細地擦拭這柄陪伴你已久的木劍。你的動作緩慢而輕柔,充滿了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你從粗糙的劍柄開始,一點點地向下擦拭,指尖清晰地感受著木質紋理的走向,以及那份獨有的冰涼與沉重。
房間里靜得可怕,只剩棉布摩擦木劍時發出的“沙沙”微響。在這極致的安靜中,你的心也沉靜下來。思緒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午后。那時,你不是什么喊打喊殺的邪魔,也不是什么神鬼莫測的神醫,只是一個剛剛獲得神功秘籍的少年秀才。
為了練武,你在小客棧用木條削了這柄名為“秋木”的木劍。
你在江湖上沒有師門,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唯一遇到的,是一個落魄劍客。他喝多了燒刀子后,什么話都敢說。你曾與酒醉的他閑聊過。
“劍是兇器,劍術是殺人技,但武者的內心若被殺意蒙蔽,便失去了本真。你用這柄木劍練劍,境界已然不錯。當你能用它斬斷流水、劈開頑石時,便能明白何謂真正的劍。”
“真正的劍不在于兵刃的鋒利,而在于你的心。心之所至,草木竹石皆可為劍。”
這是你劍道的啟蒙,是你最初的信仰。這柄木劍代表的不是殺戮,而是守護與純粹的武道精神。
你的手指微微一頓,一種奇妙的共鳴從木劍上傳來,那不是聲音,也不是文字,而是一種跨越物質的悲鳴。
“難道,我也要沾上鮮血了嗎?”
這是木劍的疑問,也是你內心的拷問。
那是它的疑問,也是你內心的拷問。你曾以為會攜著神功秘籍,成為浪跡江湖的俠客,以手中之劍守護世間的公道。然而,現實卻給了你最殘酷的一擊。你被追殺,被背叛,被逼入絕境。為了活下去,你不得不拿起屠刀,讓雙手沾滿鮮血,將那顆純粹的俠義之心封印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你手中的這柄古樸而干凈的木劍,仿佛讓你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你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而又冰冷的笑意。“你今天已經開葷了,錦衣衛那個女殺手,不就是被你這木頭疙瘩一劍斃命的么?”你對著它喃喃道。
在心中,你回答它:“你也臟了。因為這個骯臟的世界容不下任何干凈的東西。想要守護你想守護的,就必須變得比所有的骯臟都要骯臟!想要建立新的秩序,就必須先以鮮血與火焰將舊的世界徹底焚燒干凈!”
你的這番話仿佛在心中落下重錘,你體內的九陰內力和剛剛初窺門徑的無為劍術的劍意猛地產生共鳴。一股冰冷至極、鋒利至極的氣息從你身上爆發開來,瞬間灌注到手中的木劍之中。
那原本暗啞古樸的木劍表面,竟然覆蓋上了一層肉眼可見的白色寒霜。深色的木質紋理仿佛活了過來,在寒霜之下隱隱流動,如同一條條蟄伏的黑色蛟龍。它不再是一塊普通的木頭,而是成了你劍意的延伸,你殺戮意志的載體。
無為劍術的精髓便是不滯于物。心即是劍,意即是鋒。當你的心充滿了冰冷的殺意,這柄木劍便比萬年玄鐵還要堅硬,比淬毒匕首還要致命。
你緩緩站起身,將擦拭干凈卻又變得無比危險的木劍重新系回腰間。它安靜地貼著你的身體,仿佛已經接受了它新的宿命。它將在今夜又一次飲血。而你,也將在今夜徹底埋葬那個曾經手持木劍、心懷天下的少年。
你推開房門,走入深沉的夜色。亥時末刻已到,是時候出發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靜在蔓延。你的軍隊,你的復仇女神們,已經集結完畢,如同從地獄深淵中爬出的鬼影,靜靜地蟄伏在屋檐與回廊的陰影之下。她們的身形與深沉的夜色融為一體,若不是那二十幾雙在黑暗中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你的身上,你幾乎會以為這庭院空無一人。
空氣凝滯如水銀,殺氣濃郁如實質。你能感受到她們壓抑在緊身夜行衣下那一顆顆狂熱跳動的心臟。你能聽到她們因為極致的興奮與期待而變得急促卻又刻意放緩的呼吸。她們是蓄勢待發的火山,只等待你的神諭,便會爆發出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在這個時刻,任何多余的動作,都是對這份完美殺意的褻瀆。任何高昂的口號,都會顯得蒼白而又無力。但你知道,她們在等什么,在等待你為她們今夜的殺戮賦予最終的意義,在等待你用神的言語為她們的復仇奏響最后的序曲。
你清了清嗓子。這一個極其細微的動作,卻讓所有的目光都驟然收縮!你沒有提高音量。你的聲音被刻意壓低,帶著一種仿佛能鉆入人靈魂深處的沙啞與磁性。這聲音不大,卻被你用【九陰】內力包裹著,清晰而又陰冷地送入了在場每一個女人的耳中,如同魔鬼在她們耳邊的低語,充滿了致命的蠱惑。
“姊妹們……”那熟悉的稱謂,讓她們的身體微微一顫。這不是將軍對士兵的命令,而是兄長對家人的囑托,是領袖對追隨者的承諾。“今夜”你的語調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盡情地去復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