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晨,第一縷陽光,本該是最溫柔的親吻,喚醒沉睡的戀人。但此刻,闖入你們世界的,卻是最粗暴、最刺耳的噪音。樓下那愈演愈烈的騷亂,如同一把生銹的鋸子,在你那剛剛得到片刻安寧的神經之上,來回地拉扯。你沒有動。你只是將懷中那具因為被驚醒,而顯得有些不安的柔軟嬌軀,抱得更緊了一些。你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嘴唇之上,對著懷中那雙正帶著幾分疑惑與不悅望向你的清澈美眸,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凌華冰雪聰明,瞬間便明白了你的意思。她乖巧地點了點頭,那張絕美的容顏之上的不悅,迅速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與你如出一轍的冰冷與警惕。她將自己的呼吸放得無比的輕緩,整個人都如同一只最警覺的小貓一般,蜷縮在你的懷中,與你一起,側耳傾聽著樓下的動靜。
你的聽力何其敏銳。即使隔著厚厚的一層樓板,樓下大堂里的每一句對話,每一個聲音,都如同發生在耳邊一般,清晰可聞。
“給老子滾!再他媽的多說一句廢話,老子現在就宰了你這個老東西!”那個囂張的男聲依舊在叫罵著。
“大爺,大爺您行行好,行行好,小店是小本生意,真的經不起您這么折騰啊”掌柜的帶著哭腔的哀求聲,聽起來是那么的卑微與無助。
“少他媽的廢話!老子今天來,不是聽你訴苦的!把你店里所有的客人,都給老子叫下來!一個也不準少!老子要找人!”
找人?你的眉頭微微一挑,心中的警惕瞬間提升到了極致。你與凌華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這聽起來可不像是一場簡單的酒后鬧事。
然而你并不知道,在你這個被樓下的麻煩所困擾的清晨,一場真正足以顛覆你命運的對話,正在百里之外,那座戒備森嚴的皇城深處,緩緩地展開。
晨曦的微光,透過那精致的雕花窗格,灑在這座極盡奢華與威嚴的宮殿之內,將空氣中那些飛舞的微塵,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空氣之中彌漫著一股名貴的檀香與上等茶葉所混合而成的獨特香氣,寧靜而又祥和。大周女帝姬凝霜,在上完早朝之后,便來到了這里,向當今的太后請安。她依舊是一身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黑色九龍皇袍,那張絕世的容顏之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如同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與威嚴。
坐在她對面的那個身著鳳袍,雍容華貴,雖然已不再年輕,但風韻猶存的美婦人,便是當今的太后。太后端起面前那盞由上等暖玉所雕琢而成的茶杯,輕輕地用杯蓋撇去了浮沫,然后,用一種看似隨意,實則充滿了掌控意味的語氣,淡淡地問道:“處理完了?”
“嗯。”姬凝霜的回答言簡意賅,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錦衣衛的那群廢物,都已經處理干凈了。”太后似乎對那些錦衣衛的死活并不在意,她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饒有興趣的弧度,問道:“哀家倒是聽說,合歡宗那邊,又有兩個不長眼的老魔頭死了?”
“是的。”姬凝霜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回答道,“昨天清晨的事。兩個都幾乎是被一招斃命。一個被一劍從后心貫穿,劍氣絞碎了所有的內臟。另一個更慘,丹田被廢,之后又被人一劍捅穿了丹田,死狀極慘。”
“哦?”太后的興趣愈發濃厚了,她放下茶杯,那雙保養得宜的鳳眸之中閃爍著如同狐貍一般狡黠的光芒,“能以一敵二,干凈利落地斬殺兩個成名已久的天階魔頭,哀家現在倒是對這個小家伙越來越好奇了。就是不知道,醉仙谷里的那群騷狐貍們,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會不會嚇得連褲子都尿了。”
然而,姬凝霜的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毫不掩飾的不屑與冰冷的殺機。
“哼!一人一騎,在城西土地廟,當著錦衣衛的面,擊殺連帶合歡宗在內的九名精銳,重傷圣女洛神音。策劃一夜之間,暗殺合歡宗與錦衣衛在京城布下的暗樁三百余人,其中甚至不乏有在職的朝廷官員。最后,還在聽雪小筑留下反詩,公然譏諷我大周的錦衣衛鎮撫司!”她的聲音越說越冷,整個慈寧宮的溫度,都仿佛在這一刻下降了幾分。“狂妄至此!此人不殺,必將成為我大周的心腹大患!”
太后看到自己女兒那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卻是眼含笑意地搖了搖頭,用一種充滿了調侃的語氣,說道:“哀家看,是陛下你,在這金鑾殿上,坐得有些煩了吧。怎么?又想和你登基之前一樣,跑到那江湖里去,當那個無拘無束,快意恩仇的小俠女了?”
這句話,仿佛戳中了姬凝霜的心事,她那冰冷的面具之上,終于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裂痕。她反駁道:“母后,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不是當初朕在那江湖之中,網羅了那么多的滄海遺珠,這張龍椅,也未必能輪得到朕來坐。父皇當年,雖然不喜歡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兄弟,但他心中更青睞的人,其實是六皇叔。只不過,六皇叔常年在外領兵,沒能及時地趕回京城罷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太后聞言,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燕王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他的心里只有打仗和他的士兵,哪里有你適合坐這張龍椅。先帝在世之時,寵信奸佞,搞得朝堂烏煙瘴氣,賢臣良將,不是被冤殺,就是被逼得遠走他鄉。他那是不得不重用燕王罷了。再者說,燕王自己也沒有那個野心去做這天下之主。你看看他的那個安東府,都被他搞成什么樣子了?龍蛇混雜,烏煙瘴氣!關外的什么慕容氏、宇文氏、段氏、高氏,甚至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拓跋氏、禿發氏,都在他的治下各自為政,儼然就是一個個土皇帝!他也沒辦法拿那些地頭蛇沒有絲毫的辦法。手底下養了那么多的兵,卻只知道指著那條圖滿江,對岸的那幫東夷蠻子打。那幫東夷蠻子又是什么東西?上千年了,還在那個山溝溝里當野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打的。”
女帝聽完這番話,卻是猛地一怔,仿佛是被點醒了一般,眼中爆發出一團精光!“但是,他那里沒有錦衣衛和六扇門的人!”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興奮,補充道:“而且,皇叔那個人,平生最是討厭那些藏頭露尾的妖邪之人。他手下的那些人,就算有土匪和地頭蛇出身的,在安東府的地界上,也都是比較規矩的。所以,那里也絕對沒有合歡宗的人!”太后看到自己女兒那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一雙鳳眸緩緩地瞇成了一條縫,道:“看樣子你是非去不可了?”
姬凝霜的臉上恢復了那副淡然的表情,道:“丞相程遠達與尚書令邱會曜,都是朕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有他們在,足以應付朝堂之上的日常政局。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緊急的事務,母后也可以親自駕臨尚書臺,代為批閱奏章,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太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嬌嗔之色,道:“人是會變的。倘若你在外面遲遲不歸,難保他們不會生出什么別的心思。你畢竟是一國之君,出門在外,還是把吳勝臣那個老東西帶上,比較安全一些。”
姬凝霜卻是擺了擺手,拒絕道:“吳公公還是留著給母后處理宮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吧。朕在江湖之上漂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反而更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太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之色,道:“那你至少也得把俊倪帶上。”
女帝知道母后口中的俊倪,正是自己的表妹,太后的親侄女梁俊倪。此女雖然武功平平,但智謀過人,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私人幕府之中地位最高的那批核心幕僚之一。有她在身邊出謀劃策,的確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梁俊倪武功上的不濟,反而更容易讓她去打探到一些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的消息。想到這里,姬凝霜終于還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