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場在征服的終點所做出的,關于未來所有疆域的最終規(guī)劃。也是一個男人在徹底擁有了一個帝國之后,為自己的女人所許下的第一個承諾。
當你那雙深邃的,仿佛蘊含著整個天下棋局的眼眸,重新聚焦在懷中那張因為你的沉思而顯得有些不安的絕美容顏之上時,你的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你沒有賣關子,只是用一種仿佛在為她整理衣襟般的無比自然的語氣,將你剛剛在腦海中推演了千萬遍的最終方案,娓娓道來。
“我剛剛又想了想,安東府那邊,魚龍混雜,必須要有個壓得住場的人。”你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那柔順的秀發(fā),仿佛在安撫一只乖巧的寵物。“就讓張又冰留下,協(xié)助凌華吧。”
姬凝霜的身體微微一顫。她當然明白這句話背后的深意。張又冰是她的心腹,是她的“妹妹”。現(xiàn)在,你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她永遠地留在了千里之外的安東府。這是在進一步地剪除她的羽翼,讓她在這座京城里變得更加孤立無援。但她的心中卻沒有生出絲毫的怨恨,反而是一種病態(tài)的被你如此“周全”地考慮的安全感。她只是將頭更深地埋入你的懷里,用行動來表達她的依賴。她表現(xiàn)出絕對的順從。
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你看著她的眼睛,用一種無比認真的語氣,仿佛在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說道:“至于你這邊,我會去一趟江南,為你尋幾個真正的姐妹,回來幫你分擔。”
這句話如同最溫暖、最明亮的陽光,瞬間穿透了姬凝霜心中最后一絲陰霾。
她原以為你只是將她當成一個最美麗、最高貴的傀儡,將她囚禁在這座名為“皇宮”的金色牢籠里,然后剝奪她身邊的一切。但現(xiàn)在,你卻告訴她,你要親自去為她尋找“姐妹”,尋找可以幫助她的人。這已經超出了一個征服者對戰(zhàn)利品的范疇,這是一個丈夫在為自己妻子殫精竭慮地規(guī)劃未來。
一滴滾燙而晶瑩的淚珠,終于再也無法抑制,從她那雙美麗的鳳眸中滑落。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融化。“嗯。”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這一個字,一個代表著絕對信任與絕對托付的字。
那是在溫存的余韻中所做出的關于未來征途的最終告別,也是一個帝國的主宰者在開啟新篇章之前對留守家人的最后囑托。你最終還是從那張承載了太多權欲與溫存的大床上起身。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姬凝霜那依舊帶著歡愛痕跡的如雪似玉的胴體之上,為她鍍上了一層圣潔而又曖昧的光暈。她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曾經俯瞰眾生的鳳眸,癡癡地看著你穿上衣服,仿佛要將你的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靈魂深處。你知道她在不安。你走過去,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一個吻。“等我回來。”你沒有多余的言語,但這四個字卻比任何的山盟海誓更能讓她安心。你轉身離去,沒有一絲的留戀。因為你知道,你的目標是整個天下!而你的第一站,江南姑溪。
幾日后,連州港。
這里是大周最繁華的港口之一。碼頭之上,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無數(shù)苦力扛著沉重的貨物。在碼頭與貨船之間,來回穿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海風的咸腥與魚蝦的腥臭混合在一起的,獨屬于港口的味道。
在這片嘈雜與混亂之中,碼頭的一角卻有一小撮人顯得格格不入。蘇夢枕,金風細雨樓的樓主,天下第一的殺手,此刻他只是穿著一身普通的青色長衫,手中搖著一把折扇,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場精彩大戲。
他的目光饒有興致地掃過身邊的這群“旅伴”,然后心中暗暗發(fā)笑。
這楊社長,當真是了不起!
自己看到那邊,那個穿著華貴、雍容,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還垂簾聽政的大周太后梁淑儀。而那個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打扮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的,正是那位金枝玉葉的長公主姬月舞。再看不遠處,那個穿著精干、面容冷峻,活像個販賣人口的牙行老板娘的,是誰?是曾經讓江湖宵小聞風喪膽的錦衣衛(wèi)女神捕張又冰。而她身后跟著的那四個人更是有趣。那個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長衫,一副落魄教書先生模樣的,是坐忘道的道主莊無道。那個穿著一身艷麗戲服,仿佛隨時準備登臺唱戲的戲子,是千面蘇妲己。那個扛著幾個巨大包袱,累得滿頭大汗的苦力,是百變猴兒。而那個被張又冰緊緊地牽著……看起來像是“牙行老板娘”的親生女兒,正是那個最恐怖的騙子啞奴。
太后、公主、神捕、邪派巨擘,能將這么一群奇奇怪怪的人,都像是趕鴨子一樣,全都弄到安東府去。這楊社長,當真是了不起!
蘇夢枕在心中再次感嘆。他看了一眼自己身邊,那個穿著一身粗布衣裙,打扮成自己丫鬟的水青,心中更是覺得好笑。
小主,這個章節(jié)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更精彩!就在這時,“嗚——嗚——嗚——”一聲悠長而洪亮的汽笛聲,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響徹了整個港口。所有人,包括蘇夢枕,都下意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后,所有人都看愣了。
只見在遠處的海平面上,一艘巨大的仿佛一座移動鋼鐵山巒般的巨輪,正緩緩地朝著港口駛來。它沒有船帆,卻比任何船都要快。它的頭頂冒著滾滾黑煙,仿佛一頭正在呼吸的遠古巨獸。它是如此龐大,如此平穩(wěn),汽笛聲是如此洪亮而悠長。它不屬于這個時代,它是一個新世界的象征。
蘇夢枕喃喃地說道:“新世界?我要去看看。”
那是一場在鋼鐵與蒸汽的轟鳴聲中舉行,屬于一個舊時代的集體葬禮,也是一場通往未知新世界,充滿了好奇、期盼與茫然的朝圣之旅。
當蘇夢枕的腳第一次踏上……那冰冷而堅硬的鋼鐵甲板上,他那一雙看透了無數(shù)人心、見慣了無數(shù)生死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茫然的神色。他甚至沒有去在意那個穿著新生居制服、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在收了他區(qū)區(qū)六十個銅板之后,遞給他的那張印著“躍進三號”字樣的名為“船票”的硬紙片。
他的所有心神,都被腳下這頭正在微微震動、低沉咆哮的鋼鐵巨獸所吸引。這不是武功,不是內力,而是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更加底層、更加蠻橫的力量——一種可以無視個人勇武的、屬于“集體”的力量。
他緩緩地走到船舷邊,看著那巨大的明輪在蒸汽的推動下,奮力地攪動著海水,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他的心中,第一次對自己那足以“一指斷魂”的【天?驚神指】產生了一絲懷疑。他的手指可以殺死一個人、十個人、一百個人,但是他能用手指點停這頭鋼鐵巨獸嗎?他不知道。而未知,便是恐懼的開端。他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人。
“嘔——”一聲壓抑而痛苦的干嘔聲,將蘇夢枕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他轉過頭,看到了那位曾經母儀天下的太后娘娘——梁淑儀。此刻,她正臉色煞白地趴在船舷上,對著波濤洶涌的大海劇烈地嘔吐著。那持續(xù)且富有節(jié)奏的晃動,那無孔不入,屬于煤炭燃燒的獨特氣味,再加上她那日漸顯懷的身體,讓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一輩子的女人,第一次嘗到了如此狼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