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驚魂未定（第1頁）

天色灰蒙蒙的，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清風(fēng)市上空，醞釀著一場似乎永無止境的凄冷冬雨。楊鐵心的追悼會在市殯儀館一個最小的廳里悄無聲息地舉行。沒有花圈成堆，沒有賓客如云，只有專案組有限的幾名核心成員和楊鐵心寥寥幾位不愿惹禍上身的遠(yuǎn)親在場，氣氛壓抑悲涼到了極點。

楚峰代表組織致了悼詞，言辭簡短卻沉重，肯定了楊鐵心同志一生剛正不阿、鞠躬盡瘁，對其不幸遇害表示深切哀悼和無比憤慨。秦朗穿著一身不合身的黑色西裝，站在家屬答禮的位置，臉色慘白，眼眶紅腫，死死地盯著冰棺里楊鐵心那張經(jīng)過化妝仍掩不住痛苦和決絕遺容的臉龐。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絲，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巨大的悲痛和如同火山噴發(fā)般的仇恨，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噬。

追悼會草草結(jié)束，眾人默默離去。秦朗卻像釘子一樣釘在原地，一動不動。楚峰走過去，用力握了握他冰冷僵硬的肩膀。

“秦朗，節(jié)哀。老楊的血不會白流。”楚峰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秦朗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燃燒著駭人的光芒，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裂的鑼：“楚組長！我要報仇！我要親手抓住周振邦！抓住賀遠(yuǎn)山！抓住那個陶知遠(yuǎn)！我要他們給師傅償命！”

楚峰深深地看著他，看到了這個年輕人眼中那份與自己當(dāng)年相似的、近乎偏執(zhí)的仇恨火焰。他理解這種痛苦，但不能任由其吞噬秦朗。

“仇一定要報！但不是靠你一個人去拼命！”楚峰按住他的肩膀，力度很大，“老楊用命換來的線索，不是讓你去送死的！他要你活著，繼續(xù)走下去，直到把那些藏在陰溝里的蛆蟲全部揪出來！這才是對他最好的告慰！”

秦朗死死咬著牙，淚水混合著雨水在臉上肆意橫流，他猛地轉(zhuǎn)身，沖出了殯儀館，消失在蒙蒙雨幕中。他需要發(fā)泄，需要獨處，需要離開這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竟然來到了橫跨清江的清江大橋上。江風(fēng)裹挾著冰冷的雨絲，如同刀子般刮在臉上。橋下，渾濁的江水洶涌奔騰，發(fā)出沉悶的咆哮，如同他心中無法平息怒濤。

他趴在冰冷的橋欄上，望著腳下深淵般的江水，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再次將他淹沒。他從口袋里顫抖著摸出一個小布包，那是整理師傅遺物時，從他貼身內(nèi)衣口袋里發(fā)現(xiàn)的，里面包著的，正是楊鐵心臨終前塞進他手里的那枚印有“雅茗軒”獨特篆印的小茶餅。茶餅很小，很硬，散發(fā)著一種陳年茶葉和某種特殊香料混合的、難以形容的古怪氣味。

師傅為什么臨終要給自己這個？這到底是什么東西？是信物？是線索？還是……只是師傅意識模糊時的無意之舉？

秦朗將小茶餅緊緊攥在手心，那堅硬的觸感硌得他生疼。他回憶著師傅生前的點點滴滴，回憶著師傅最后的眼神，那里面不僅有托付，似乎還有一種……一種欲言又止的急切和警示？

就在這時，也許是心力交瘁，也許是雨水濕滑，他握著茶餅的手猛地一滑，那枚小茶餅竟脫手而出，朝著橋下的江面墜去！

“不！”秦朗下意識地驚叫一聲，幾乎是本能地探出身去想要抓住！那可是師傅留下的唯一遺物！可能藏著重要線索！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快如閃電般從旁邊伸過，在茶餅即將墜落的瞬間，險險地將其抄在了手中！

秦朗驚魂未定，猛地轉(zhuǎn)頭。只見身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穿著黑色長款風(fēng)衣、打著一把黑傘的高挑身影。傘沿抬起，露出一張極為美麗卻異常蒼白的年輕女子的臉。她看起來二十出頭，眉眼精致如畫，但眼神卻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淡漠和……一絲難以察覺的哀傷。正是遠(yuǎn)山集團的大小姐，賀詩玥。

賀詩玥看著掌心那枚小茶餅，又抬眼看了看狼狽不堪、滿臉?biāo)疂n分不清是雨是淚的秦朗，微微蹙了蹙眉，將茶餅遞還給他，聲音清冷，沒有什么溫度：“你的東西。拿好。”

秦朗愣愣地接過茶餅，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他認(rèn)得賀詩玥，在調(diào)查遠(yuǎn)山集團的資料里見過她的照片，知道她是賀遠(yuǎn)山的女兒。仇人之女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還幫了他？這是巧合，還是……

賀詩玥卻沒有再多看他一眼，轉(zhuǎn)身便要走，仿佛剛才只是隨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等！”秦朗下意識地叫住她。

賀詩玥停住腳步，半側(cè)過身，黑傘下的目光平靜無波地看著他。

“你……你為什么幫我？”秦朗聲音干澀地問。

賀詩玥的嘴角似乎極其細(xì)微地牽動了一下，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不知是對秦朗，還是對她自己。“舉手之勞而已。這橋上車來車往，你剛才那樣，很危險。”她頓了頓，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秦朗緊握在手里的那枚小茶餅，補充了一句，聲音低得幾乎被風(fēng)雨聲淹沒，“有些東西，看著不起眼，可能……比命還重要。”

說完，她不再停留，撐著黑傘，步態(tài)優(yōu)雅卻透著一股孤寂，緩緩走入橋的另端迷蒙的雨幕中，消失不見。

秦朗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沖刷，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賀詩玥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認(rèn)得這枚茶餅？她出現(xiàn)在這里，真的只是巧合嗎？

他低頭看著手中失而復(fù)得的小茶餅，師傅楊鐵心臨終前那復(fù)雜的眼神，賀詩玥那意味深長的話語，交織在一起。他忽然意識到，這枚小小的茶餅，恐怕絕不僅僅是遺物那么簡單。它可能是一把鑰匙，一把能夠打開“瓷窯會”核心秘密的、染著師傅鮮血的鑰匙！

而賀詩玥這個遠(yuǎn)山集團的大小姐，她的出現(xiàn)，又在這盤錯綜復(fù)雜的棋局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是敵？是友？還是……另一個身不由己的棋子？

風(fēng)雨更急了，秦朗緊緊握住那枚小茶餅，仿佛握住了師傅未竟的遺志，也握住了通往更深黑暗的一線微光。他轉(zhuǎn)身，朝著紀(jì)委大樓的方向，邁開了堅定的步伐。他必須立刻回去，把這枚茶餅和遇到賀詩玥的蹊蹺情況，匯報給楚組長。新的線索，已經(jīng)浮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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