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洛昀也泡在水中,捧起一泓溫熱清澈的泉水,水珠自指縫流淌而下。她唇角微揚,篤定道:“去,為何不去?”她轉頭看向趙忻,“忻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已南下,我們便身處鎮南軍治下,繞不開那位少將軍的視線。此幡破綻,未必不是對他態度的一次試探。”
“我們姐妹身懷的秘密,未來只會更多——高產糧種、反季蔬果,乃至日后可能經營的商路……這些,哪一樣曝于人前,不是平地驚雷?若僅僅因為救他這點破綻,便連立足之地都容不下……”她眸光清澈而銳利,“那這南方邊陲,便非我等長留之所。”
“屆時,大不了我舍了外間身份,在空間里蟄伏一段時日。待風頭過后,另尋他國棲身便是。這古代不比現代,領土沒有那么大,定是有別的國家的,天高地迥,總能找到一方安身立命的凈土。”她語氣平靜,卻透著堅韌的決心。
趙忻聽聞,心中豁然開朗,用力點點頭:“我明白了!”
鎮南軍主帳內
偌大的帳內燈火通明,周將軍濃眉微鎖,低聲問道:“少將軍,當真就這樣放趙家那兒三位姑娘離去”
案幾后,宋賀彥披著一件外袍,重傷未愈使得面色略顯蒼白,但那雙墨黑的眼眸在燈下卻亮如寒星。他端起手邊的溫茶輕啜一口,唇邊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周叔擔憂,我明白。”
他放下茶盞,指尖在案幾上點了點:“每個人,都有不愿示于人的秘密。她們既然選擇了救我,至少眼下,并無加害之心。既無歹意,身懷何技,有何隱秘,又與我們何干?”他頓了頓,望向跳躍的燭火,目光幽深,“倘若,她們口中能尋得、能種出的那些‘高產農物’……并非虛言”
他抬起頭,眸中精光閃爍:“若此事為真,我鎮南軍糧秣得保,便再無后顧之憂!屆時,盤踞海隅、燒殺擄掠的倭寇,便可……”他沒有說下去,但攥緊的指節無聲地宣告著未盡之言中的雷霆殺意。
“此等情形,如博弈一盤。天下之利,福禍相依,如影隨形。如何取舍,方能化禍為福,變不利為大利?”宋賀彥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她們救我性命在前,便是此局之中,我與她們結下的那點‘善緣’。以此為本,我便押上一注,賭她們是福非禍。若博中了……”他眼中仿佛看到了千里沃野,倉廩豐實,數萬健兒同仇敵愾的景象,“便是天佑我鎮南軍,亦是我宋賀彥一場造化。周叔,值得一試。”
周將軍看著青年將軍眼中跳動的銳芒和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飛揚神采,沉吟片刻。罷了,三個小女子,即便有些奇遇手段,在這亂世之中又能翻起多大風浪?或許當真是自己多慮了。他微微拱手,不再多言。只是沉思的他不曾注意,少將軍嘴角一閃而逝的笑意以及眼角流轉過一絲連自己都未曾細辨的柔和,仿若寒星墜入溫泉,只一瞬便隱去無蹤。
晨光熹微,林間薄霧漸散。空間休整一夜帶來的飽滿精力與安定感,讓秦雅露、趙忻、司洛昀三人重拾了連日趕路的疲態。姐妹三人再度啟程,腳步明顯輕快了許多。
誠如司洛昀所言,南方山巒疊翠,丘陵綿延。雖因洪水流寇劫掠,山林顯得凋敝不少,但秦雅露那“錦鯉體質”似乎并未受到干擾。值錢的都由系統自動拾取;趙忻矯健的身手總能帶回落網的野物;司洛昀則負責辨認野菜、規劃路線、埋鍋造飯。日子雖無山珍海味,卻有清風明月、姐妹相伴。野菜湯的清香、烤肉的煙火氣、林間的鳥鳴溪澗,竟將這艱險的古代求生路,走出了幾分山水田園的野趣與悠然,連帶著疲憊也成了詩意的一部分。三人笑談風生,倒真像是結伴郊游的閨中姐妹,而非在亂世中掙扎前行的流民。
如此風餐露宿,轉眼已過七日。
前方起伏的山巒間,隱隱可見一座山峰地勢更為陡峭,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肅殺之氣。司洛昀對照地圖,沉聲道:“前面便是第一坐被山匪盤踞的‘禿鷲嶺’了。避其鋒芒,我們改走夜路,從山腳密林中穿行過去,務必小心隱匿。”
日頭西沉,暮色四合。三姐妹不再前行,尋了處極隱蔽的洼地,借茂密灌木遮掩身形,靜待深夜降臨。她們蜷縮在冰冷的泥土與枯葉間,將呼吸壓得極輕極緩。
月上中天,清冷的光輝勉強穿過濃密的枝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碎影。周遭只有風聲掠過樹梢的低嘯,以及幾聲不知名的夜梟鳴叫,更襯得山林深處死寂一片。秦雅露裹緊了薄薄的衣衫,寒氣仍順著脊背往上爬。
就在這時!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和男人粗嘎的抱怨聲,由遠及近,如同淬毒的暗箭,驟然刺破了林中的寂靜。
“嘖,他娘的晦氣!大洪水的油水刮完了,流民也搶不到幾個像樣的,寨子里吃飯的嘴倒一張沒少!日子越過越緊巴!老子嘴里快淡出個鳥來了,個把月沒沾葷腥!”一個破鑼嗓子壓著聲音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