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壓抑許久的慟哭驟然爆發,凄楚的嗚咽驚散了林間棲鳥,也擾動了洞內不安休憩的人群。
絲琴在同伴們困惑而忐忑的目光中急忙起身,快步走到洞外姐弟幾人跟前。她垂首斂眉,纖瘦的身子微躬,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惶恐:“三位恩人,實在……實在對不住!方才試著勸過他,可他……”她的視線飛快掃過依舊埋在姐妹們懷里抽泣的小小身影,語氣更添局促,“他似乎有難言之隱,執意不肯說明,更不愿進洞歇息,執拗地等在洞口……是我無用,未能規勸,反倒驚擾了恩人敘話,請恩人降罪。”話音未落,她膝蓋一彎,便要跪伏于地。
離得最近的趙忻心直口快,連忙探身一把托住她的手臂:“快起來!這不關你事,是我們家小弟讓你們不得安寧了。”趙忻說著,帶著幾分歉意看向還在金寶身旁溫言安慰的司洛昀和秦雅露。
絲琴抬起頭,臉上交織著惶恐與深深的不解。秦雅露見狀,輕輕拍了拍金寶的背,柔聲細語地對絲琴解釋道:“他……是我們失散多時的親弟弟。方才……我們已然確認過他肩胛處那塊特有的胎記。”提及記憶的缺損,她語氣低婉下來,“我們姐妹之前遭逢意外,損了記憶,幾乎認不出至親……若非他今日主動相認,我們姐弟怕真要天涯陌路了……”秦雅露的眼眶也微微泛紅,帶著后怕的慶幸與失而復得的心疼,“久別重逢,又經那般境遇,心里積壓的東西太多,情緒一時沒忍住,嚇著大家了吧?實在對不住,還勞煩絲琴你去安撫一下洞里的孩子們,就說……就說無事,是我們姐弟重逢喜極而泣。”
絲琴聽罷,臉上惶恐頓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動容與恍然大悟。她連忙再次深深福了一禮,聲音比先前松快了些:“我明白了!是我的錯,攪擾了恩人一家天倫團聚的大喜事。恩人放心,我這就去安撫好眾人,萬不敢再讓驚擾了恩人。”語畢,她如釋重負般,腳步輕捷地轉身折返洞中。
“對、對不起……”金寶這時才抽噎著,努力從姐姐的懷抱中抬起哭得通紅的小臉,胡亂地用袖子抹掉臉頰的淚痕,“是我……我沒管住自己……吵到別人了……”
看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瘦小的肩膀還在一聳一聳地抽動,可這般境況下竟還不忘懂事地道歉,姐妹三人心頭都仿佛被針扎了一下。無需多言,這孩子在她們未知的歲月里定是吃盡了苦頭,經歷過旁人難以想象的磨礪,才能在稚嫩的年紀就被迫褪去天真,顯露出這般與其年齡不符的早熟。那小小的身軀里,仿佛瞬間被塞進了十年的滄桑。
“沒關系,傻金寶,”司洛昀眼眶微熱,伸手將他被汗濕的額發撥開,露出那張酷似秦雅露幼時的清秀臉龐,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她們都懂的。來,跟姐姐進洞去,歇一歇,有什么話,等睡醒再說。”那份源自骨血的親密感,正無聲地沖淡著記憶空白帶來的生疏。
姐弟四人相攜回到洞中,在絲琴特意騰挪出的靠內角落依偎著躺下。有系統五十米的掃描范圍,疲憊緊繃的神經終于得以松懈,四人很快沉入了這亂世中難得的安心夢鄉。而洞中其他被變故嚇壞的孩子,在絲琴細聲低語的安撫下,也漸漸隨著洞外的月光,重新平靜下來。
夕陽拖著橙紅的長裙緩緩沉入山巒,將余暉溫柔地灑在幽深的山林間。暮靄升起,與幾縷稀薄的炊煙纏綿繚繞。天光未亮透時,一些不安的婦人已起身,沉默地用山匪留下那幾口完好且巨大得驚人的鐵鍋開始生火煮粥——不得不說,這些“前主人”的家當倒是格外實用,一口鍋便足可應付數十人之食。
然而,除了鍋底薪柴偶爾爆裂的噼啪聲和勺子攪動稠粥的悶響,空氣中彌漫著難以忽視的沉重與死寂。篝火跳躍的光影在孩子們木然或驚惶的臉上明明滅滅。前路如同被濃霧籠罩的深淵,那三位能斬惡匪、帶他們逃離魔窟的恩人,卻至今未曾言明是否愿意收留這群無家可歸的飄萍。家中長輩已在浩劫中凋零,天地之大,何處是歸途?昨夜短暫的安寧過后,更大的恐懼如附骨之蛆——會不會好不容易掙脫了這狼窩,轉眼又落入另一個虎穴?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焦灼寂靜里,篝火旁相擁而眠的三姐妹眼睫微顫,被空氣中彌漫的絕望和粥米的香氣共同喚醒。
“豁!”趙忻猛地睜開眼,毫無防備地對上了一雙圓睜的、幾乎貼到她鼻尖的眼睛,瞳孔在昏暗的光線里亮得出奇。她嚇得心臟差點跳出喉嚨,本能地往后一縮,“誰?!”
“二……二姐?”金寶尷尬地縮回脖子,小臉羞窘地漲紅,手指無措地絞著衣角,“……是我。我就……就想看看你們醒了沒……”他聲音越說越小,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怕……怕是夢……”
秦雅露睡眼朦朧,聞聲心頭卻是一暖。幾乎是本能地,她伸出手,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珍惜,揉了揉金寶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指尖傳來久違卻令人心安的觸感:“傻弟弟,不是夢。姐姐們都在呢。”那份血脈相連的熟悉感,正悄然撫平記憶裂痕帶來的最后一絲間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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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洛昀目光掃過洞外無聲忙碌的人影和裊裊升騰的炊煙,心中了然那壓抑氣氛的根源。她坐起身,整理了下稍顯凌亂的鬢發,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問身旁兩位妹妹:“她們在等一個答案。你們……怎么看?”語氣帶著決策前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