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課下課,許生先走了。這還是轉學一個多月以來,艾小草頭一回放學沒有和他一起走,一時有些不習慣。
許生起身離開座位,路過艾小草身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正在低頭收拾東西的艾小草似有所感似地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許生。
他看到許生垂眼看向自己,在短暫地沉默后,他的嘴唇動了動,隨后便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艾小草知道許生剛剛是對自己說了些什么,但他聽不清,因為這次許生的聲音罕見地比平常小了很多。
要知道,自從許生知道艾小草耳朵不好后,每回和艾小草說話都會特意提高音量,確保能夠和艾小草正常交流。
而這次,他卻刻意放低了聲音,就像是故意不想讓他聽清似的。
艾小草撇了撇嘴,心里竟突兀地升出了一絲煩悶。
就在他還沒好好思索自己究竟為什么會產生這種心理的時候,王宇飛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小草,走走走!今天哥請你吃炸串!gogogo!”
王宇飛一把勾住了艾小草的脖子,一副哥倆兒好的模樣。他的這一舉動讓艾小草一時很不習慣,身子下意識地僵了僵,脊背也繃得筆直。
這還是艾小草從小到大第一次跟同齡人勾肩搭背,以往因為陳紅麗的流言,同齡人都受家里長輩的叮囑,沒人愿意跟他走在一起。
甚至還有傳言說他們一家都有傳染病,只要和他們接觸就會被傳染。
每次艾小草出現的地方,周圍人都會退避三舍,甚至還有人會笑嘻嘻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問他:“艾小草,你媽男人這么多,她是不是有什么傳染病,故意報復社會的啊?”
“我媽說了,你媽一點都不自愛,還沒結婚就被人搞大了肚子,這種人多半都是得了病的。”
“而且聽說這種病還會傳給肚子里的孩子,艾小草,你是不是也有這個病啊?”
“天啊,我剛離他這么近,不會我也被傳染了吧?我現在就立馬找我媽,讓她帶我去村里的赤腳醫生那里看看!”
艾小草和陳紅麗究竟有沒有得什么傳染病,他們自己是最清楚不過的。
陳紅麗每年都會按時上縣城里的醫院體檢,除了身體稍微虛了點以外,一切正常。
至于艾小草,陳紅麗就花錢帶他上醫院體檢過一回,查出來除了營養不良和輕微貧血外,其余倒是沒什么。
陳紅麗看著那繳費時遞出去的紅花花的鈔票,心里疼得直滴血,沒忍住抬手打了一下艾小草的腦袋,并且發誓以后只要艾小草沒出什么大事,再也不帶他來這跟吞金獸似的糟心醫院了。
不過她自己倒是每年都會記得上醫院按時體檢。
“小草,小草!”
王宇飛洪亮的聲音讓艾小草回了神,他眨了眨剛才因為盯著一個地方放空許久,導致有點酸澀的眼睛。
等到那泛酸的感覺緩解了后,他才看向正拿著一串炸里脊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的王宇飛。
“怎么了?”
王宇飛雖然嘴里塞著食物,但這也絲毫阻攔不住他那大嗓門兒。
“我說許生管你管得也太寬了點。之前在教室里的時候,我還聽見他叫你早點回家,真的是比我老媽管得還嚴!”
王宇飛將手里的簽子往桌上一丟,轉頭向老板喊道:“老板,再給我來兩個炸雞腿!”
他剛喊完,才想起還有艾小草來著,于是又扭頭問他:“小草,你吃不吃炸雞腿?”
艾小草滿腦子都是王宇飛嘴里,他哥喊他早點回家這事,蹭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拿手背胡亂擦了下嘴,提起桌子底下的書包,火急火燎道:“飛哥,我想起來今天還有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