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地的風,烈得像淬了冰的刀子,卷著漫天雪沫子,刮在人臉上生疼,仿佛要生生割開皮肉。
天地間一片蒼茫,白雪覆蓋了所有輪廓,唯有遠處的營帳在狂風中若隱若現,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蕭景睿立在營帳外的雪地里,玄色披風被狂風卷得獵獵作響,下擺沉甸甸地墜著凝結的冰碴,每一次擺動都發出細碎的脆響。
他身形極為健碩,寬肩窄腰的線條被厚重的黑色鎧甲勾勒得愈發分明,如同巍峨山岳般沉穩矗立。肩甲上雕刻的蒼狼圖騰,在昏沉天色下泛著冷硬的啞光,狼目猙獰,似要掙脫鎧甲的束縛。
鎧甲縫隙里嵌滿了未消融的雪粒,層層疊疊,那是極北十年苦寒歲月刻下的獨有印記,洗不掉,磨不去。
最懾人的是他的臉。劍眉入鬢,眉峰凌厲如出鞘的劍鋒,眉心因常年緊繃而刻著一道淺淺的溝壑;鼻梁高挺筆直,鼻尖凍得微紅,卻絲毫不減其英挺。
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如同刀削斧鑿般凌厲,泛著冷硬的光澤。一雙丹鳳眼狹長銳利,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深黑如寒潭,沉淀著十年風霜淬煉出的冷冽,不笑時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壓。
此刻他正垂眸望著腳下的積雪,睫毛纖長濃密,沾著細碎的霜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為那份冷硬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疏離。他素來不茍言笑,臉上沒什么表情,唯有緊抿的薄唇,唇線分明,透著幾分隱忍與桀驁——這是被流放極北十年,在生死邊緣反復掙扎,也磨不掉的銳氣。
“圣旨到——”
尖細的嗓音穿透呼嘯的風雪,帶著幾分搖搖欲墜的顫抖。宣旨太監被兩個小太監死死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沒膝的積雪里,厚重的棉靴早已被雪水浸透,凍得他嘴唇發紫,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連帶著聲音都抖得不成樣子。
身后跟著的幾名宮廷侍衛,也都面色慘白,額頭上凝著冰霜,雙手縮在袖中,步履踉蹌,顯然是被這極北的酷寒折騰得筋疲力盡。
見到蕭景睿的那一刻,太監的聲音陡然頓住,眼神下意識地避開了那雙銳利的丹鳳眼。他伺候皇室多年,卻從未有人有這般迫人的氣場——那是在生死邊緣磨礪出的殺伐之氣,混著極北的凜冽風雪,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讓人從骨子里發寒,連呼吸都變得滯澀。
蕭景睿緩緩抬眸,丹鳳眼掃過太監一行人,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沒有絲毫停留,只是淡淡頷首:“勞公公遠途跋涉,天寒地凍,進帳宣旨吧。”
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像重錘敲在青石上,帶著極北特有的冷硬質感,聽不出半分情緒,卻讓太監莫名松了口氣,連忙躬身應著“不敢不敢”,哆哆嗦嗦地跟著他鉆進了營帳。
營帳內陳設極簡,只有一張榆木案幾、一張硬板床榻,案幾上擺著半張殘破的輿圖,邊緣被歲月磨得卷了邊,上面用墨筆密密麻麻圈著幾處邊境要地,有些地方還沾著干涸的血跡。
角落里的炭火盆里,火苗微弱地跳動著,釋放出零星暖意,卻驅不散帳內常年盤踞的寒氣,墻壁上甚至凝結著一層薄薄的冰花。
太監搓了搓凍得僵硬的手,小心翼翼地展開明黃色的圣旨,錦緞上繡著的龍鳳圖案在微弱火光下閃著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