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寧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尖銳的疼意瞬間蔓延開來。她張了張嘴,想說出些什么,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消散在空氣中。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篤,篤,篤——”三更天了。
清脆的梆子聲穿透寂靜的夜,像一根針,狠狠扎在裴忌的神經上。他渾身一震,像是被瞬間拉回現實,眼中的迷茫與脆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后的狼狽與慌亂。
他猛地從她身上起來,踉蹌著后退一步,背對著她,雙手快速整理著自己凌亂的衣袍。玄色的錦袍依舊沾著塵土,領口的盤扣扣錯了位置,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動作僵硬地拉扯著,指尖微微顫抖,暴露了他的不平靜。
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卻在沉沉的夜色里,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孤寂與倉皇。
脫離了他的鉗制,江晚寧立刻蜷縮起身體,用手臂緊緊抱住自己。殘破的衣裙勉強遮住關鍵部位,裸露在外的肌膚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卻讓她覺得一陣刺骨的寒冷。
她緩緩從冰冷的桌面上滑落,“咚”的一聲跌坐在滿地狼藉之中,碎裂的瓷片硌在膝蓋和掌心,傳來尖銳的痛感,她卻渾然不覺,仿佛所有的知覺都已麻木。
空氣中彌漫著奇異的氣息——破碎瓷片的土腥味、殘留的藥香與脂粉香,還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交織在一起,像他們之間被徹底打碎的過往,再也回不到最初。
“姑娘!”春桃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看到滿地殘骸和蜷縮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江晚寧,她眼淚立刻涌了出來,快步上前,將破碎的衣衫緊緊裹在江晚寧身上,“姑娘,您還好嗎?疼不疼?”
江晚寧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不遠處那攤混著瓷片的膏脂上,眼神空洞。
直到春桃的哭聲在耳邊響起,她強撐著的最后一絲力氣才徹底耗盡,眼淚終于無聲地滑落,順著臉頰滾落,滴在地上的碎瓷片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緩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撿起一片最大的瓷片,那是裝美白膏的白瓷瓶碎片,邊緣還帶著細膩的描金花紋。
指尖輕輕拂過冰涼的瓷面,觸感熟悉而陌生。然后,她緩緩地、堅定地將那片鋒利的瓷片握在了手心,冰冷的觸感刺痛了皮膚,一絲鮮紅的血珠順著瓷片邊緣滲出,滴落在地上,與那些膏脂融為一體。
“姑娘!您這是做什么!”春桃見狀,嚇得魂飛魄散,急忙伸手去掰她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快松開!會割傷手的!”
江晚寧卻死死攥著,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有些東西,確確實實,在今夜,在他將她按在桌上的那一刻,在她辛苦數日的心血化為齏粉的那一刻,在他帶著怒火與絕望強行親近她的時候,就已經如同這些瓷片一樣,徹底碎裂,再也無法彌合了。
裴忌沖出房間,冰冷的夜風撲面而來,卻絲毫吹不散他心頭的燥郁與那揮之不去的、名為“可憐”的評價。他站在庭院中,任由冷風刮過臉頰,帶來陣陣刺痛,卻渾然不覺。
他回頭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屋內隱約傳來春桃的哭聲,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拳頭緊緊握起,骨節泛白,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