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時,陽光已褪去晨霧的微涼,灑在朱雀城門的朱紅漆面上,映出斑駁的木紋與銅釘的光澤。
文武百官已按官職高低列隊完畢,宛如一幅鋪展的錦繡長卷。
官員們皆斂聲屏氣,身姿挺拔,偶有目光交匯,也只是匆匆一瞥,便收回視線,望向皇城方向——那里,正傳來御駕行來的動靜。
隊列一側的特殊區域,氣氛與百官隊列既有重合的莊重,又藏著各自的心思。二殿下蕭景宸也終于被放出來了。
他身著玄色親王蟒袍,金線繡就的五爪蟒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襯得他的身形愈發頎長。
他雙手負在身后,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帶。自從上次從江南回來之后,他便日日被拘在上書房。
課業多的根本做不完不說,俸祿還減半!這一段時間真是把蕭景宸磨的苦不堪言。
在二殿下身旁,三殿下蕭景川正被乳母穩穩牽著。五歲的孩童身著明黃色小親王袍,領口繡著精致的云紋,胖乎乎的小手攥著一塊蜜餞,卻因場合特殊,不敢隨意塞進嘴里。
他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羽林衛的銀甲晃得他瞇起眼睛,百官的朝服色彩斑斕讓他忍不住伸手去指,看到裴忌身上的玄甲時,更是踮起腳尖,小聲問乳母:“乳母,那位將軍的衣服好亮,是不是比宮里的金甲還結實?”
乳母連忙用手帕捂住他的嘴,輕輕搖頭,三殿下便抿著嘴,乖乖站著,只是眼神依舊在裴忌身上打轉。
沈大人與英國公就站在兩位殿下不遠處,兩人的臉色如同今日的云層,始終凝著一層陰翳。
沈大人手中的朝珠被他攥得發燙,圓潤的珠子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他平日里總是面帶溫和笑意,今日卻嘴角緊繃,眼神渾濁,時不時瞥一眼皇城方向,又快速收回,生怕被人察覺異樣。
英國公則身形魁梧,紫色朝服穿在身上更顯威嚴,可他的下頜線繃得筆直,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自從昨天知道了裴忌要去北疆的消息,他們就徹底坐不住了。這一切都在與他們的謀劃背道而馳。這一下打亂了他們的全部計劃。
“陛下這是鐵了心要保大殿下。”沈大人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御駕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語氣里滿是焦灼。
“裴忌這一去北疆,便是守在邊境的咽喉之地,咱們先前與匈奴的那些往來,雖說都用了暗線,可萬一被他揪出半點線索……”
話未說完,他便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一旦事情敗露,不僅他們兩人性命難保,整個家族都會被牽連,滿門抄斬的結局,光是想想就讓他心神俱裂。
英國公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慌亂,眼神里卻多了幾分狠厲:“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看看陛下今日的態度,若真如咱們所想,那裴忌……”
他話鋒一轉,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裴忌,那眼神里的殺意,如同寒冬的冰刃,轉瞬即逝。
就在這時,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伴隨著太監尖細的唱喏聲傳來:“陛下駕到——”
百官齊齊轉身,躬身行禮,齊聲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