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仍沒有停歇的意思,連日的嚴寒將庭院里的花木凍得瑟瑟發抖,唯有幾株紅梅頂著積雪,在皚皚白雪中綻出點點嫣紅,暗香浮動。
江晚寧的閨房設在宅院西側的暖閣,四面糊著厚厚的棉紙,窗欞上蒙著一層細雪,透過朦朧的雪光,能看到屋內燃著的銀骨炭,火光跳躍,將房間烘得暖意融融。
她斜倚在鋪著軟墊的貴妃榻上,身上裹著一件月白色的貂絨披風,臉色帶著幾分久病初愈的蒼白,唯有一雙眸子,清亮如溪,此刻卻凝著一層淡淡的愁緒。
榻邊的小幾上,擺著一排精致的瓷碗瓷碟,里面盛著碾碎的花瓣、研磨好的香粉,還有幾味曬干的藥材——玫瑰、茉莉、白芷、當歸,甚至還有些罕見的雪蓮花瓣,都是她特意尋來的。
江晚寧的指尖纖細,此刻正捏著一根銀簪,細細攪拌著碗中粉色的膏體,動作輕柔,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這是她近來常做的事。自從裴忌音信全無后,她便總覺心口空落落的。
她便又研制起了胭脂水粉,她特意在里面加了些溫補氣血、安神養顏的藥材,想打發這漫漫長日。
“姑娘,您歇會兒吧,這都忙活大半個時辰了。”春桃端著一杯溫熱的紅棗桂圓茶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邊,“李大夫說您身子弱,不宜久坐勞神。”
江晚寧抬起頭,對著春桃淺淺一笑,那笑容里帶著幾分倦意,卻依舊溫婉:“不妨事,坐著也是閑著。”
她拿起桌上的一小盒剛做好的胭脂,對著銅鏡輕輕抹了一點在唇上,粉色的膏體帶著淡淡的玫瑰香,還夾雜著一絲當歸的微苦,卻并不違和。
可剛放下胭脂盒,她的眼神便又暗了下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銅鏡邊緣的雕花,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裴忌的身影。
她始終不信裴忌會就這樣死去,可越是不信,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強烈,像一根細細的針,時時刺著她的心。
她拿起桌上的一株曬干的雪蓮花瓣,放在鼻尖輕嗅,那清冷的香氣稍稍撫平了她心中的躁動。
就在她沉浸在思緒中無法自拔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另一個小丫鬟捧著一個紅色的錦盒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好奇:“姑娘,景陽侯府派人送了一封請柬,說是請您去參加賞梅宴。”
“景陽侯府?”江晚寧微微一怔,接過錦盒打開。
里面是一張燙金的請柬,字跡娟秀,寫著邀請江晚寧于三日后前往景陽侯府參加賞梅宴,落款是景陽侯夫人。
春桃湊過來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道:“姑娘,景陽侯夫人不就是安世子的母親嗎?聽說這次賞梅宴,是為了北疆戰事籌措善款,邀請了京中不少名門閨秀和夫人呢。”
江晚寧心中疑惑更甚。她與景陽侯府素無往來,雖說安沐辰……可景陽侯夫人為何會突然給她下帖子?
“難道是安世子的意思?”春桃猜測道。
江晚寧搖了搖頭,安沐辰不會做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