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細碎的梅瓣掠過庭院,落在裴語嫣空蕩蕩的織金錦袍上,襯得她本就清瘦的身形愈發單薄,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倒。
她垂眸,瘦骨嶙峋的手掌輕輕覆在小腹上,指尖掠過衣料,觸感微涼,心底卻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屈辱與竊喜交織,這腹中的孩子雖來得不堪,卻終究讓她暫時拜托了原本的生活,還換來了今日隨沈夫人出席宴飲的機會。
抬眼時,她嘴角已噙上一抹淺淡的笑意,笑意卻未達眼底,那雙凹陷的眸子里盛滿了濃稠的怨毒,死死鎖在江晚寧身上,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尤其是瞥見安沐辰依舊護在江晚寧身側,眉頭緊蹙、神色警惕地盯著周遭,那份維護毫不掩飾,裴語嫣的心便像被鈍刀狠狠剜過,密密麻麻的疼里裹著滔天怒火。
她與安沐辰自幼相識,乃是旁人眼中天造地設的青梅竹馬。
那時她以為,憑著兩家情誼與彼此的熟悉,往后定能順遂嫁給他,做他唯一的妻。
可這份念想,終究成了泡影,他眼中從未有過她,如今更是對江晚寧這般上心,連旁人的污蔑都要奮力阻攔,這份落差與不甘,早已在她心底釀成了毒。
裴語嫣壓下眼底的戾氣,語氣放緩,帶著幾分故作無辜的閑適,緩緩開口問道:“怎么了這是?好端端的,怎么鬧得這般熱鬧?”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莫名的穿透力,瞬間讓周遭的議論聲弱了幾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著看她如何表態。
謝知錦見狀,心頭難免犯疑。她知曉裴語嫣是裴忌的親侄女,按理說該恨極了攪得裴家不寧的江晚寧,可方才裴語嫣的神態太過平靜,讓她一時拿不準對方是來幫自己,還是另有打算。
可眼下她正處于難堪境地,急需有人撐腰,便也顧不得多想,語氣帶著幾分不耐與急切,快步上前半步,對著裴語嫣道:“沈少夫人來了,來得正好!我們方才正說著這位江小姐,她本事可真大,竟害得你二叔與裴家反目決裂,闔家不寧也要護著她,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她說著,故意抬了抬下巴,眼神挑釁地掃過江晚寧,等著裴語嫣順著自己的話頭,一同發難羞辱江晚寧。
裴語嫣聞言,眼底飛快閃過一絲精光,心中暗喜——真是天賜良機!
謝知錦的話恰好給了她發難的由頭,今日她定要讓江晚寧身敗名裂,嘗盡她這些時日所受的苦楚。
可她面上卻故作驚訝,連忙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慌亂與急切,像是生怕謝知錦說錯話一般:“謝小姐可莫要胡說!這……這其中定有誤會,我二叔與晚寧妹妹素來清清白白,絕無旁人傳言那般不堪。”
她刻意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周圍滿臉探究的賓客,語氣放得更輕,帶著幾分似是而非的猶豫,“只是……只是晚寧妹妹許是不太喜歡裴家的氛圍,不愿留在府中,這才跟著我二叔單獨搬了出去住。謝小姐可千萬莫要胡言亂語,壞了晚寧妹妹的名聲。”
這番話看似是在為江晚寧辯解,實則字字誅心,故意將“單獨搬出去住”的事公之于眾,語氣中的欲蓋彌彰,任誰都能聽出端倪。
話音落下,庭院中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隨即便是轟然炸開的議論聲,當真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什么?!他們二人竟然真的搬出去一起住了?先前京中的傳言竟然是真的!”有人滿臉震驚地咋舌,下意識拔高了音量,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