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竹猛地點了點頭,道:“大少奶奶,四年之前,主子高中狀元之后,為了慶賀,約了好友林公子去問竹樓喝酒。誰知竹樓突然著火,林公子為了救主子葬身火海,主子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不過因主子墜樓時傷到了頭,之后又數(shù)日昏迷不醒,醒來后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姜憶安微微一怔。
賀晉遠這廝平時冷冷淡淡寡言少語,失明的原因,她曾問過他一次,他卻避而不答。
她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自那之后,他還有沒有犯過這樣的毛病?”
石松一雙大掌緊握成拳,沉聲道:“大少奶奶,這些年,主子只在那次墜樓后昏迷過。主子失明之后,一直住在靜思院,平時很少走出院門,所以未曾再犯過這種急癥。”
鮮少出院子,沒有遇到過今天失火的情況,所以他沒有像今天這樣過。
姜憶安重重呼了口氣,秀眉蹙起。
這不是驚嚇,他不是在懼怕那些火光,而是大火之后心底留下了心病。
好友因救他喪命,他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心中盡是幸存茍活的負罪感。
大火刺激了他傷痛的記憶,所引發(fā)的急癥,就是他的心病。
她雙手抱臂靠在門框上,仰起頭來,眨了眨莫名泛酸的雙眸。
也就是說,在過去的四年,在那些不見日光的黑夜中,他的心每時每刻都在被這種愧疚煎熬著,也許每晚,都曾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
她原以為他是因失明而沉郁寡歡,現(xiàn)在才知道,他心中,還背負著這樣沉重的枷鎖。
回到房中,她在床榻邊坐下。
榻上的男人黑色緞帶覆著雙眸,一張清雋的臉蒼白如雪,單薄的唇?jīng)]有一絲血色,只有胸膛還微弱地起伏著,昭示著他還有活著的氣息。
她緩緩伸出手,將賀晉遠眼睛上的緞帶摘下。
他雙眸緊閉,眼睛的輪廓長而有形,是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她一寸寸撫過他的眉弓,葳蕤如扇的眼睫輕輕掃過她的掌心,讓她不由想象了幾瞬,他眼睛還沒失明前該是什么樣子。
姜憶安深吸口氣,反手握住他的長指,像往常般燦然一笑,喚道:“夫君,你還在睡啊,該醒了,醒醒啊?”
榻上的人沒有絲毫反應(yīng),似乎沉在了夢魘中。
姜憶安沒再作聲,只是握緊了他的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屋外忽然響起凌亂的腳步聲。
江夫人聽說了藏書閣著火,兒媳一人踹門進了藏書閣二樓,將火撲滅了大半,生怕她有什么閃失,便著急忙慌地趕了過來。
沒等她進到里間,姜憶安便快步走了出去。
看到兒媳出來,江夫人拉住她的手,急切得上下打量她一番,見她衣袖上燒了個指頭大小的黑窟窿,不由眼睛一酸,聲音有些發(fā)顫地問:“憶安,你沒事吧?”
姜憶安彎唇笑了笑,道:“娘,我沒事,好著呢。”
江夫人看她確實安然無恙,終于放心地點點頭,說:“晉遠呢,他也沒事吧?”
姜憶安抿唇思忖片刻,道:“娘,他受了驚嚇,現(xiàn)在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