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過幾日,她自己就乖乖回來了。
饒是這樣想著,他還是有些隱隱不安。
她那個娘家大嫂嘴快潑悍,不是個省油的燈,回去之后不定會怎樣攛掇賀氏行事,還是將賀氏留在沈府,不許她回娘家才好。
沈紹祖摸了摸臉上的血印子,眉眼一沉,打算親自去賀嘉月的院子里攔她。
彼時,賀嘉月的箱籠已經裝好了,紅蓮攙著她的胳膊,姜憶安跟在一旁,給她披了件帶兜帽的披風,一行人還沒邁出院門,沈紹祖便迎面走了過來。
他擰眉掃了一眼,只見賀嘉月將自己陪嫁時帶來的四個丫鬟都帶在身邊,有幾個懷里還抱著檀木盒子,不似回娘家小住,竟似要搬家離開似的,不由皺緊了眉頭。
“你身體不好,小月子還沒做完,先做完了月子,再說回國公府小住的事。”
他冷聲開口的同時,陰惻惻地看了一眼姜憶安。
“昨日說定的話,妹夫一早又改了口,”聽到他這番故意拖延的說辭,姜憶安上下打量他一眼,見他臉上兩道鮮紅血印,意味深長地冷笑,“瞧著妹夫也是個男人,怎么說話不算話?”
這話像刺,刺的沈紹祖幾乎對她怒目而視,狠聲道:“我叫你一聲大嫂,你別真以為這里由你胡來!這是沈府,當家做主的是我,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不讓賀氏離開,她就得聽我的,誰也別想把她帶走!”
他身材高大,氣勢兇狠,說話時雙拳緊握,臉頰肌肉緊繃,幾個丫鬟嚇得大氣不敢喘一聲,不約而同低頭瑟縮著往后退了幾步。
姜憶安輕飄飄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那也要看當爹的話對不對,當丈夫的品行好不好,要是都行了混賬事還要人依著來做,那王八也可以當家做主,烏龜也可以當家做主,混賬也可以當家做主!這普天之下連律法都不用了,只聽烏龜王八混賬東西的話就是了!”
幾個丫鬟剛才還嚇得瑟瑟發抖,聽見這番指桑罵槐的話,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沈紹祖幾乎氣結,一邊打發人去閉緊沈家大門,一邊冷聲喝道:“你別給我說這些,今天我不準賀氏踏出沈家的大門,她就不能離開一步!”
姜憶安手搭涼棚看了看日頭,日上三竿的時候,估摸著賀晉遠也該到了,便笑了笑說:“既然如此,妹夫且等等,看我們姑嫂一行人,到底能不能離開沈家。”
話音剛落,便有門房匆匆進來報,對沈紹祖道:“大爺,國公府的大少爺來了,此時就在府外等著,讓您出去說話。”
沈紹祖神色微微一變,擰眉看了眼賀嘉月。
她的大哥自眼瞎以后,平日幾乎從不出門,今天怎么到沈府來了,難不成是親自來接她的?
沈紹祖臉色變幻莫測,姜憶安懶得再理會他,挽起賀嘉月的胳膊,攙著她快步走出了院門。
沈紹祖躊躇片刻,大步越過她們,率先向府門處走去。
沈府門外,賀晉遠一身黑袍負手而立,覆著眼眸的黑緞隨風拂動,清雋的臉龐不辨喜怒。
沈紹祖走出府門打量他一眼,見他身形挺拔神采奕奕,完全不似之前眼疾纏身、身形孱弱的模樣,不由意外地頓住了腳步。
他原以為賀晉遠墜樓眼瞎之后,已經不中用了,沒想到此時竟比之前還精神了許多。
沈紹祖暗暗咬緊牙關,不由想起了當年那一幕。
那時賀氏這位大哥的眼睛還沒瞎,他去國公府提親,為展雄風,特意邀對方在演武場比試了一回拳腳。
兩人身高相差無幾,只是一個清雋挺拔,一個魁梧有力,若論力氣,他覺得自己遠超對方之上。
可沒想到,他這般高大有力的人,竟被年歲比他小了許多的賀晉遠幾招輕易放倒,幾場比試下來,他連他的袍角都沒挨著,自己卻狼狽不堪得在地上滾了幾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