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定國神色松動,崇禎語氣轉為沉痛,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滄桑感:
“李定國,你有一身好武藝,是塊難得的材料。難道就甘心一輩子背著‘流寇’的罵名,讓你的子孫后代,都在人前抬不起頭嗎?”
崇禎走近一步,聲音低沉道,
“如今國朝內外交困,建虜虎視于關外,豪紳蛀蝕于國內,這天下,已到了最危險的關頭!正是需要熱血男兒挺身而出,保家衛國,匡扶社稷!
你的刀,應該對準真正的敵人,而不是對準和你父母一樣的無辜百姓!你的舞臺,應該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保家衛國、匡扶社稷”這八個字,如同洪鐘大呂,重重敲在李定國年輕的心上。
他自幼失怙,被張獻忠收養,雖學得一身萬人敵的本事,卻整日渾渾噩噩,只知道跟著義父沖殺,從未有人跟他講過這樣的道理,為他描繪過如此宏大而光明的圖景。
他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皇帝,沒有深宮帝王的腐朽氣,反而眼神清澈,氣度恢弘,言語間盡是對家國天下的擔當。
一種截然不同的、更值得追隨的可能,如同黑暗中透出的光芒,照進了他充滿戾氣與迷茫的內心。
這時,一旁的盧象升見狀,適時開口道:
“李定國,陛下愛才,更重氣節。你若能迷途知返,洗心革面,為國效力,方不負你這一身本事,不負你父母給你的這副筋骨!”
李定國沉默了,頭顱微微低下,鐐銬因為身體的輕微顫抖而發出細碎的聲響。
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最終定格在皇帝那句“和你們父母一樣的無辜百姓”上。
良久,李定國眼中的倔強被一種復雜的光芒取代——有羞愧,有醒悟,也有重新找到方向的決然。
他艱難地挪動腳步,鐐銬嘩啦作響,然后單膝跪地,聲音沙啞卻清晰無比:
“罪……罪臣李定國,愿……愿降!求陛下給罪臣一個機會,戴罪立功!”
崇禎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他親自上前,伸手虛扶,同時示意侍衛上前解開鐐銬,鄭重道:
“好!識時務者為俊杰!朕準你戴罪立功!暫入盧將軍麾下,從小卒做起,以觀后效!希望你勿忘今日之言,將一身本事,用在正道上!記住,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沉重的鐐銬“哐當”落地,如同卸下了沉重的枷鎖。
李定國深吸一口氣,感覺渾身一輕。
收服李定國,雖只是大局中的一個小插曲,卻讓崇禎更加堅信那個來自后世的真理:政策和策略是信念的生命!
同樣,也是中興大明的生命。
只要路線正確,方法得當,完全可以將敵人營壘中的人爭取過來,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
隨著高迎祥覆滅、張獻忠遠遁、李定國歸順,陜西境內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基本平息。
崇禎站在勸工司的門口,望著遠處漸漸泛綠的田野,對身邊的盧象升等人說道:
“癬疥之疾已除,接下來,該靜下心來,好好經營我們的根本了。這陜西,就是我們的第一個根據地,必須把它建設成鐵打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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陜西的天地,終于不再是狼煙與哭嚎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