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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書所至,大明兩京十三省,反應截然不同,恍若冰火兩重天。
在陜西、山西等飽經戰亂,又經歷了“新政”初步洗禮的北地,反應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涌動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好!陛下圣明!考《實踐論》?這書俺讀過,講的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是‘實事求是’“實干興邦”,比那些空談的經典實在多了!”
“實務觀政,以政績考評?妙??!俺家三代耕讀,無錢無勢,苦讀詩書也難敵江南才子一張利口。如今好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這分明是陛下給咱們寒門子弟開的一條通天梯!”
“正是!總比那些只會吟風弄月、結黨營私的東林君子強!”
中下層的士子,尤其是那些缺乏深厚家族背景、苦于晉升無門的務實派,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摩拳擦掌,準備在這新規矩下一展身手。
皇權與新晉寒門的力量,在無聲中悄然聯結。
然而,此時的江南,尤其是那六朝金粉、文風鼎盛的南京、蘇州、杭州,
已然不是炸開了鍋,簡直是天翻地覆??!
秦淮河畔,畫舫依舊,絲竹卻帶上了殺伐之音。
茶樓酒肆里,再不是吟風弄月的清談,取而代之的是唾沫橫飛、捶胸頓足的抨擊。
“荒謬!荒謬絕倫??!”
一個身著儒衫的老學究,氣得渾身發抖,將手中的茶盞摔得粉碎,
“圣賢經典不考,去考那什么《實踐論》?此乃何人所著?無名無姓,非圣非賢,如何能登大雅之堂,列為科舉圭臬?這是要斷了我儒學的根??!”
旁邊一人立刻接口,痛心疾首:“更可恨者,竟是那實務觀政!讓我等清貴士子,與那些刀筆小吏、田間泥腿子為伍?還要受他們考評?奇恥大辱!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啊!”
他連連以頭搶桌,狀若瘋魔。
“哼,還不是陜西那群殺才、酷吏蠱惑圣心!陛下定是被他們蒙蔽了!”
有人將矛頭直指孫傳庭、倪元璐、張國維等實干派官員,語氣中充滿了鄙夷和憤恨。
“斷絕出路!這是要斷絕我等讀書人的出路!”
這聲吶喊,道出了許多人內心最深切的恐懼——
他們賴以維系特權和文化壟斷的舊有秩序,正在被一把名為“實踐”與“務實”的利刃,狠狠撕裂。
在這片鼎沸的怨氣中,一股更陰險的暗流在涌動。
東林書院舊址附近,一處隱秘的園林宅邸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