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的胸悶并非沒有來由。
他早已在關內布下層層暗樁,撒出大把金銀,就等著那些被崇禎新政刨了祖墳的明朝士紳、勛貴、豪商們自己鬧起來。
按照他對漢人王朝的理解,“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清丈隱田”……
這哪一項不是捅向既得利益集團心窩子的刀子?
不用他八旗勇士費力,大明內部自己就能上演一出出民變、兵變、朝爭的好戲,將崇禎那點剛剛積聚的元氣消耗殆盡。
然而,從關內源源不斷傳回的消息,卻像一桶桶冰水,澆得皇太極他透心涼。
預想中的大規模動蕩并未發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他感到陌生和不安的、鐵板一塊般的肅殺與高效。
直到那份關于崇禎四年北京菜市口刑場的詳細密報,被快馬加鞭、穿越風雪送到他手中時,皇太極才真正明白了那股不安的源頭。
……
當日的北京,菜市口。
時值開年,寒風依舊刺骨,但此處卻人山人海,被圍得水泄不通。
百姓們的臉上交織著恐懼、好奇、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
刑場中央,數十名昔日富甲一方、甚至在官府面前都能挺直腰板的晉商巨頭,如今披枷戴鎖,跪在冰冷污穢的地面上,面如死灰,渾身抖如篩糠。
為首的,正是名震北方的范永斗、王登庫等八大家的核心人物。
更讓全場屏息的是,監斬官的位置上,坐著的不是刑部官員,而是大明皇帝崇禎本人!
年輕的皇帝沒有穿戴最隆重的禮服,只是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暗紋披風,但他坐在那里,就如同定海神針,又像懸頂利劍,讓整個刑場的空氣都凝固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行刑前,崇禎竟從高高的監斬臺上走了下來。
他緩步來到面如土色、眼神渙散的范永斗面前,侍衛想要阻攔,被他輕輕揮手斥退。
崇禎俯下身,湊到范永斗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聲音,冰冷地開口,
那聲音里沒有憤怒的咆哮,只有一種洞悉一切后的森然:
“范東家,知道你們為什么必須死嗎?”
范永斗嘴唇哆嗦,想喊冤,卻發不出聲音。
崇禎繼續低語,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朕惱怒的,其實不全是你們走私貨物、資敵牟利。商人逐利,天性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