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遼東,汗王金帳。
帳外是關外深冬刺骨的寒風,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如同嗚咽。
帳內,空氣卻比外面更加冰冷,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鎏
金燭臺上粗大的牛油燭火不安地跳動著,將皇太極那張陰郁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也將下方跪著的幾名滿身塵泥、甲胄破損的將領那驚懼顫抖的身影,拉得老長。
“嘩啦——!”
皇太極猛地將手中那份沾著血污和泥土的軍報狠狠摔在地上,沉重的羊皮卷軸砸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跪在最前面的梅勒額真(副都統)渾身一顫,將頭埋得更低,汗水混著尚未擦凈的血跡,順著額角滾落,在昂貴的地毯上砸開一朵朵深色、骯臟的印記。
又一次!
一模一樣!
胸口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憋悶感再次翻涌上來,幾乎要讓皇太極嘔出血來。
他閉上眼,試圖平復狂暴的心緒,但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反復播放著細作拼死送回、經過多方驗證的那個絕望畫面——
那是他親自選定、寄予厚望的奇襲路線!
一條連最詳細的山川輿志都未曾標注、只有幾個世代生活在深山的老獵戶才知曉的、堪稱絕密的羊腸險道。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皇太極他甚至在臨出發前,才召集幾位核心貝勒,于深夜屏退左右,在沙盤上指出了這條路徑。
擔任先鋒的,更是從兩黃旗中精選出的三百巴牙喇白甲兵,每一個都是以一當十、對汗王忠心耿耿的死士,口風嚴過鐵石。
按照計劃,這支奇兵應該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薊北防守相對空虛的太平寨一帶,撕開缺口,
然后他親率主力大軍從正面施壓,里應外合,一舉突破明軍經營多年的薊鎮防線,再次將戰火燃燒到京畿腹地!
然而現實呢?
皇太極他那些最勇悍的巴牙喇勇士,千辛萬苦,用繩索和刀斧在絕壁上開辟道路,人銜枚馬裹蹄,忍受著嚴寒和疲憊,終于翻越了最后一道天險。
當他們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即將建功立業的狂熱,沖出那條狹窄的、僅容數騎并行的山谷口時……
迎接他們的,不是預想中驚慌失措的明軍哨所和富庶的平原村落,而是盧象升那面在晨風中獵獵招展、刺眼無比的“皇明衛隊”大纛!
以及大纛之下,早已構筑完畢、炮口森然對準谷口的整整一個炮營!
“轟!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