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北門,她沿著城墻根往東走了好一段路,果然看到一個破舊的、散發(fā)著膻味的羊圈,旁邊搭著一個簡陋的棚子。
棚子下,一個穿著油膩皮襖、滿臉絡腮胡的漢子正在磨刀,旁邊掛著半扇剛殺的羊。
看到林薇薇走近,那漢子停下手中的活計,眼神帶著審視:“買肉?”
“是?!绷洲鞭秉c點頭,目光掃過那半扇羊,看起來還算新鮮,“大哥,您這兒……有羊骨頭和下水賣嗎?”
那漢子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一個年輕姑娘會專門來買這些。“不多,你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價格好商量?!绷洲鞭北M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老練。
漢子打量了她幾眼:“行吧,骨頭給你算便宜點,一斤五文。下水……心肝肺這些,一斤八文。你要是都要了,算你個整數(shù)?!?/p>
這個價格,比張屠戶那里的價格還要便宜不少!
林薇薇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行。那大哥您這兒的羊……都是自己養(yǎng)的?”
“哪能?。 睗h子一邊給她收拾骨頭和下水,一邊隨口說道,
“自己養(yǎng)那夠殺幾天的?都是從關(guān)外牧民手里收的,或者……有時候運氣好,能碰上些‘沒主’的?!彼俸傩α藘陕?,意思不言而喻。
林薇薇狀似好奇地問道:“那從牧民手里收,不是得通過互市嗎?我聽說互市管得挺嚴的?!?/p>
“官方互市?哼!”漢子不屑地撇撇嘴,
“官家那是要抽大頭的!而且條條框框多得很!像咱們這種小打小鬧的,誰走那兒?都是私底下找熟人,或者干脆去關(guān)外遠點的地方交易。不過也懸乎,得躲著巡邏隊,還得防著黑吃黑。”
他將收拾好的骨頭和下水用草繩捆好,遞給林薇薇:
“喏,都在這了。妹子,看你也是個爽快人,跟你說句實話,最近風聲緊,查得嚴。特別是這皮子,以前還能偷偷硝制了賣給皮貨商,現(xiàn)在不行了,說是什么……軍需處統(tǒng)一收,娘的,給的價比收破爛還低!誰樂意賣給他們?”
“軍需處還管收皮子?”林薇薇故作驚訝。
“可不是!說是要做軍服襯里什么的。我看啊,八成又是哪個官兒想撈油水!好皮子收上去,轉(zhuǎn)手賣到內(nèi)地,那價錢翻幾番!”
漢子憤憤不平地說道:“媽的,老子辛辛苦苦弄來的東西,憑什么便宜他們?”
林薇薇付了錢,提著沉甸甸的骨頭和下水,心里卻掀起了更大的波瀾。
糧食有貓膩,皮貨也有貓膩!
這軍需處,在錢師爺?shù)陌殉窒?,簡直成了一個篩子,處處都在漏!
而且聽這屠戶的意思,錢師爺他們不僅克扣軍餉糧草,還在利用職權(quán),低價強收牧民和私下交易者的物資,再高價倒賣牟利!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中飽私囊了,這是在挖整個雁門關(guān)守軍的墻角!
下午,林薇薇去買調(diào)料,她沒有去熟悉的店鋪,而是繞到了靠近軍需處倉庫區(qū)的一條小巷。
她記得那里有幾家不起眼的小雜貨鋪,是倉庫的雜役、馬夫們偶爾會光顧的地方。
她走進一家光線昏暗、堆滿雜物的鋪子,假裝挑選花椒、八角。鋪子老板是個沒精打采的中年人,正趴在柜臺上打盹。
這時,兩個穿著倉庫雜役短褂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將一個空酒囊拍在柜臺上:“老板,打半斤最次的燒刀子!”
另一個則抱怨道:“他娘的,累死老子了!今天又入庫了一批木炭,說是從南邊運來的好炭,我看跟前幾天拉走的那批差不了多少,輕飄飄的!”
打酒的那個接過酒囊,灌了一口,壓低聲音道:“你懂個屁!好炭能給咱們用?早拉到后頭那個‘特別倉’去了!聽說是給……錢師爺還有幾位營官大人府上備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