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美呀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水上有白帆哪,啊水下有紅菱哪。。。”
10月3日,天剛剛放亮的時候,許大茂已經站在了平江路臨河的茶館前。河面飄著薄紗似的霧氣,烏篷船在晨霧中若隱若現,船娘頭戴藍印花布頭巾,搖著櫓輕唱吳歌,水波蕩開,驚醒了沉睡的石橋。
這家茶館叫“水云間”,門楣上掛著褪色的木牌,檐角垂著的銅鈴在風中輕響,門楣上“茶”字旗被風吹得微微揚起。
許大茂抬腳跨過高高的木門檻,腳下青石板涼絲絲的,帶著濕潤的潮氣。
茶館里飄著碧螺春的清香,臨河的雕花木窗半開著,能看見對岸白墻下晾著的藍布衣裳,像飄在風里的旗,還有老阿婆蹲在河邊捶衣,棒槌聲和著水聲。
“客官,里面請。”穿靛藍布衫的茶博士迎上來,肩頭搭著雪白的毛巾,手里端著紫砂壺。
許大茂選了張靠窗的木桌坐下,窗外便是河道,河水清得能看見游魚穿梭,偶爾有片落葉飄下,驚得魚群四散。
他點了壺碧螺春,又要了碟桂花糕,茶博士應聲而去,腳步輕得像貓。
不一會兒,茶博士端著托盤過來。青瓷茶壺上雕著纏枝蓮紋,茶盞是成化斗彩,釉色溫潤如玉。
許大茂端起茶盞,茶湯碧綠,熱氣氤氳中,他看見隔壁桌坐著兩位商人。
“張兄,聽說無錫那邊新來了一家外資企業?”穿灰布長衫的瘦高個正啜著茶,圓臉商人則夾了塊桂花糕。
“可不是嘛,”瘦高個放下茶盞。“聽說還是做精密儀器的,廠房比咱們縣中學還大。”他小聲的說道,“也不知道對我們本地的買賣有沒有影響了?”
“現在雖說政策是允許個體戶了,可稅務還是三天兩頭的過來。”
圓臉商人搖頭嘆了口氣,眉頭擰成個結。“說是什么‘防止投機倒把’。我聽說上海有個體戶被沒收了縫紉機,就因為多請了兩個學徒,這日子可怎么過喲。”
許大茂聽到這里,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抖。
“大茂,這次去蘇州,要記住三件事。”
許大茂想起了小叔何大江出發前說的話,“看市場,看政策,看人心。”
許大茂又想起在四九城看到的那紙文件,里面寫的“請1-2個幫手,帶2-3個學徒”。可眼前這兩位商人的對話,卻透露出政策執行中的差異。
“梔子花咾開六瓣頭,阿姊個繡花鞋繡并頭蓮。。。”正想著,窗外傳來船娘的吳歌。
歌聲清亮如浸了水的銀鈴。許大茂轉頭望去,見船娘的烏篷船正緩緩駛過,船尾“啪”的跳起一尾游魚,跳來又落回水里,濺起細小的水花。
“客官,您的桂花糕。”茶博士放下碟子,桂花糕蒸得透亮,上面撒著金黃的糖桂花,香氣撲鼻。
許大茂拈起一塊,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漫開,卻甜中帶點澀,像極了此刻的心情。
“我聽說蘇州工業局最近發了文件,允許個體戶請三個學徒,技術行業可以請五個。”
這個時候,鄰桌的對話又飄了過來。瘦高個說道。
“你看!”
瘦高個指了指桌上的報紙,“這上面還寫著‘支持外資企業’呢!”
“哪來的外資企業?”
圓臉商人好奇的湊過去看報紙,忽然抬頭問。“那要是外資企業來蘇州設廠,咱們本地個體戶還有活路嗎?”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啊!”瘦高個笑了,“人家外資企業做的是大生意,咱們做的是小生意。就像這茶館,賣的是茶水糕點,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再說了,政策不是說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