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布朗看到那個英國藥商威爾遜,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干咳一聲,挺直了腰板,那身筆挺的制服似乎又恢復(fù)了原有的威嚴(yán)。
畢竟,理,在自己這邊。
威爾遜被兩個巡捕半推半就地帶到人群中間,他看到勒布朗,像是看到了親人,幾乎要哭出來。
勒布朗急忙開口,聲音刻意拔高,確保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威爾遜先生,不要怕。把事情的經(jīng)過,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清楚?!?/p>
“在法蘭西的租界,我們只講法律和證據(jù)。我們會為你主持公道。”
發(fā)現(xiàn)對面的那個日本軍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威爾遜心中稍定,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清了清嗓子,英語帶著濃重的倫敦東區(qū)口音。
“我……我從一個中國商人手里,合法地購買了一批德國產(chǎn)的磺胺。手續(xù)齊全!”
他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合法”二字。
但在場的人,包括勒布朗在內(nèi),都心知肚明。
在上海,一個英國商人從一個華夏商人手里“購買”緊俏的軍管藥品,這“合理”二字背后有多少強(qiáng)壓與無奈。
“前天下午,我將這批藥品存放在法租界倉庫,準(zhǔn)備今天上午轉(zhuǎn)運(yùn)?!?/p>
威爾遜繼續(xù)說道,聲音漸漸平穩(wěn),
“可就在昨天清晨,三個穿著軍裝的島國士兵來到我的藥房。”
“他們……他們說要以軍方‘征用價’購買這批磺胺?!?/p>
“那個價格,連成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他激動地?fù)]舞著手臂,一指院子里那三個穿著囚服的島國兵。
“他們用槍指著我的頭,就把我所有的藥品都搶走了!”
他的敘述到此結(jié)束。
門口一片寂靜。
就在這時,遠(yuǎn)處街道的盡頭,再次傳來裝甲車的轟鳴聲。
只見一個街口之外,兩輛法國雷諾UE裝甲車打頭,后面跟著大約六十名士兵,正列隊停下。
士兵的組成很雜。
有戴著平頂軍帽,穿著天藍(lán)色制服的法國本土步兵。
有穿著卡其褲、戴著竹編盔的安南殖民地步兵。
甚至還有一小隊戴著扁平圓帽,穿著棕褐色軍裝的英國士兵。
顯然是駐公共租界的威爾士步槍隊派來的象征性支援。
隊伍最前方,拉圖爾上尉騎臉色比哭還難看。
他奉命“展示存在,但不挑釁”,這簡直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