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望著那些彎腰的身影,忽然想起下界時見過的場景——農(nóng)婦在田頭插香,不是敬神,而是給勞作的丈夫驅(qū)蚊;老人往石像前擺麥餅,不是獻祭,而是給晚歸的孫兒留的點心。那些被鴻鈞老祖視為“信仰”的供品,原是人間最樸素的情分。
“可是……”元始天尊的聲音有些動搖,“封神榜既定,諸神當(dāng)享香火。”
淺?突然開口,語氣如劍出鞘:“人間煙火即香火,三餐四季即信仰。師尊若執(zhí)迷于青煙裊裊,便是舍本逐末了。”她手腕一抖,拂塵掃過石像,朱砂眼眸驟然亮起,“你看這石像,百姓用白石刻的是伯邑考的模樣,可心里念的卻是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孩子。這石像不是神壇,是一面鏡子,照見他們對安穩(wěn)日子的珍視。”
元始天尊望著石像的眼睛,忽然想起玄都大法師曾說的話:“人間的安穩(wěn),本就是對天道最好的回應(yīng)。”他長嘆一聲,封神榜上的血光漸漸褪去,化作麥穗般的金黃。
“我明白了。”元始天尊收起封神榜,目光變得柔和,“我會向師尊稟明,人間信仰不必拘泥于形式。但……”他看向伯邑考,“你要做好準(zhǔn)備,紫霄宮不會輕易罷休。”
伯邑考點頭,握緊蘇妲己的手:“西岐的百姓早已做好準(zhǔn)備,他們會用汗水證明,人間煙火才是最長久的香火。”
元始天尊化作金光離去時,村口的石像忽然落下一滴露水,恰好落在伯邑考掌心。他低頭看著那滴水珠,仿佛看見無數(shù)個清晨,蘇妲己在菜園摘菜時指尖的露珠;無數(shù)個傍晚,淺?在井邊洗衣時濺起的水花;無數(shù)個深夜,太姒在灶前熬藥時滾落的汗珠。
“我們回家吧。”伯邑考輕聲說,“該給石像換些新麥了。”
三人往村里走時,朝陽恰好躍出東山,把石像的影子拉得很長,與田間彎腰勞作的身影重疊在一起。遠處傳來孩童的歌聲:“芒種插得深,秋收谷滿倉……”
伯邑考知道,這一仗,他們早已贏在了每一粒飽滿的麥穗里,每一縷升起的炊煙里,每一個被晨光點亮的清晨里。
鴻鈞老祖站在紫霄宮的玄鐵殿前,手中封神榜無風(fēng)自動,榜上“伯邑考”三字閃爍不定,仿佛在訴說著某種天命的悸動。他望著云海下的西岐,那里的炊煙正裊裊升起,與其他地方稀薄的香火形成鮮明對比。
“元始,你說人間信仰已融入煙火?”鴻鈞的聲音如萬年寒冰,卻帶著一絲罕見的探究。
元始天尊垂首:“師尊請看,西岐百姓晨起耕作,暮歸炊煮,將對生活的熱愛與敬畏化作每日的勞作。他們的信仰不在廟堂,而在土地里、灶臺上、血脈中。”
鴻鈞指尖劃過封神榜,忽然身形一閃,消失在殿中。
西岐的麥田里,伯邑考正教孩子們辨認(rèn)麥苗與雜草。蘇妲己挎著竹籃走來,籃里裝著剛摘的黃瓜和番茄,淺?則在一旁教幾個小姑娘編草繩。
“伯邑考哥哥,這個草繩能編什么呀?”一個扎羊角辮的女孩舉著半成品問。
“能編草鞋,能捆柴禾,還能……”伯邑考話未說完,天際突然傳來雷鳴般的震動。
鴻鈞老祖腳踏祥云,周身環(huán)繞著周天星斗的光芒,威壓如泰山壓頂,驚得田間農(nóng)人紛紛跪倒。伯邑考站起身,擋在孩子們身前,蘇妲己和淺?亦并肩而立,淺?的拂塵隱隱泛起青光。
“鴻鈞老祖親臨,不知有何指教?”伯邑考的聲音沉穩(wěn)如鐘。
鴻鈞俯瞰眾生,目光落在石像前的供品上——陶碗里盛著半碗清水,幾片洗凈的菜葉,還有一塊用麥麩捏成的小人。“這便是你們的信仰?”他的聲音帶著冷笑。
蘇妲己上前一步:“老祖請看,這碗水是晨起從井里打的第一捧,清涼甘甜;這菜葉是剛從地里摘的,帶著露水;這小人是孩子們捏的,說要送給石像哥哥當(dāng)玩伴。”她捧起小人,麥麩在掌心簌簌作響,“我們不敬神,只敬自己的雙手,敬土地的饋贈。”
鴻鈞的目光變得銳利:“可封神榜需要香火,需要信仰之力維持三界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