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山影被霧靄裹著,像一幅沒干透的水墨畫,筆觸模糊卻透著股壓迫感。
他的思緒猛地被拽回那個夜晚:火車頂上的寒風、岑天鴻刀光撕裂夜空的冷冽、黃隊長衣袂翻飛的決絕……那些畫面在腦海里一閃而過,讓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當時就顧著逃命了,哪里想那么多。”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金滿倉用拐棍的底端敲了敲路邊的垃圾桶,鐵皮桶發出“咚咚”的悶響,驚得兩只綠頭蒼蠅“嗡”地飛起,在他眼前打了個旋又落回桶沿。
“這個不重要,問題是之后呢?”他的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發顫,不僅是因為傷腿的疼,更是因為前路茫茫的焦慮。
拐棍的木頭柄被他攥得發潮,頂端的磨損處露出里面淺色的木芯。
霞姐從褲兜里掏出兩個一元硬幣,攤開在掌心。
硬幣邊緣磨得發亮,其中一個還缺了個小角,上面的菊花圖案都快被磨平了。
她把掌心舉到溫羽凡和金滿倉面前,陽光透過薄霧落在硬幣上,反射出一點微弱的光:“現在就剩它們了。”
溫羽凡捏起那個缺角的硬幣,用食指指甲彈了彈邊緣。
“叮”的一聲輕響,在安靜的站臺上格外清晰。
金屬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開來,他望著硬幣上模糊的字樣,眼神里浮出一絲無奈:“現在這情況,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打開手機,要么就直接去銀行取錢。你們覺得哪個保險點?”
霞姐幾乎沒猶豫,轉身就往街對面走。
她的帆布包在身后晃了晃,里面裝著趙大爺給的雞蛋和膏藥,沉甸甸的。
“我覺得手機還是盡量不要開了。”她的步伐很快,褲腳掃過路邊的積水,濺起細小的水花,“去銀行吧,岑家勢力再大總不能滲透到銀行系統里吧。”
“好,就聽霞姐的。”溫羽凡站起身,伸手扶住金滿倉的胳膊。
金滿倉用拐棍撐著地,兩人一瘸一拐地跟上,身影在地上投下歪歪扭扭的影子。
三人穿過馬路時,一輛公交車慢吞吞地駛過,車身上的廣告畫被雨泡得發皺,女明星的笑臉糊成了團彩色的影。
他們的影子被霧拉得很長,溫羽凡的影子寬厚,金滿倉的影子歪歪扭扭地趴在上面,霞姐的影子在旁邊輕輕晃,像三只在薄冰上試探著前行的獸,每一步都踩著未知的惶恐,卻又透著股不得不往前的韌勁。
銀行的玻璃門在霧里泛著冷光,旋轉門的金屬邊框擦得锃亮,映出他們三個沾著草屑的褲腳和疲憊的臉。
雖然柜臺窗口能一次性取出更多現金,但三人交換眼神時,都從彼此眼底看到了相同的顧慮。
多一分與人接觸,就多一分暴露行蹤的風險。
銀行大廳里往來的人影、柜員機鍵盤敲擊的脆響,甚至空氣中浮動的消毒水味,都讓他們繃緊了神經。
最終,他們默契地走向了角落那排玻璃隔斷的
at機。
三人擠入了一個小隔間。
溫羽凡,章上的字糊成一團,只能看出個模糊的輪廓。
她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這樣的地方,真的安全嗎?”
“好,來一間房,先住三天。”溫羽凡從兜里摸出兩張百元鈔票,嶄新的紙鈔邊緣還挺括,他的手指上沾著點泥土,和鈔票的干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多出來的不用找,都當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