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炸開一陣低低的騷動,卻沒人應聲。
有人茫然地撓頭,仿佛剛才的破空聲只是錯覺;
有人咂著嘴,目光在溫羽凡拍水的手掌與那堆碎石間來回打轉,眼里明晃晃寫著“好身手”;
還有個穿西裝的男人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湖面的光,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可沒人承認。
風卷著浪濤聲掠過礁石,把所有人的沉默拉得很長。
那些目光撞在一起,有警惕,有算計,有看熱鬧的漠然,唯獨沒有承認的坦蕩。
溫羽凡清楚,在這片江湖里,暗處的石子從來都不會自己長出嘴。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里翻涌的怒意,指尖卻悄悄握住了背后的武士刀袋。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突然從樓船甲板上彈射而出。
那身影快得幾乎拉出殘影,玄色綢衫的下擺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卻連半分多余的褶皺都沒泛起。
腳尖在船舷邊緣只輕輕一點,整個人已如離弦之箭掠過五米水面。
內勁二重的修為在這一躍里顯露無遺,足尖破開空氣的銳響甚至壓過了湖面的浪濤,落水前的瞬間,他腰部微擰,身形在空中劃出道利落的弧線,落地時腳掌穩穩踏在礁石上,只濺起幾粒細碎的水珠,輕得像片葉子落在水面。
“好俊的身手!”人群里有人低低贊了一聲,卻很快被自己咽了回去。
來者正是蛟龍幫負責接引的男子,他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和煦笑容,眼角的細紋里都像是裹著暖意,仿佛剛才那劍拔弩張的對峙從未發生。
“哈哈……諸位英雄好身手!”他拱手時袖口的暗金龍紋在月光下閃了閃,聲音裹著內勁,清晰地滾過每個人的耳畔,“剛才那點小意外,純屬本幫疏漏,讓各位受驚了,還請海涵,海涵!”
他說著往島內陸側虛引,長衫掃過礁石上的青苔,帶起股松木香氣:“此處夜涼風大,潮氣重,洪蛟夜宴就快開場了,諸位快請移步,暖暖身子去。”
江湖客們本就各懷心思,沒人真想為一場無名偷襲撕破臉。
聽他這么說,幾個剛才攥緊刀柄的漢子悄悄松了手,穿青衫的女子手腕輕旋,軟鞭“嗖”地縮回腰間,連那個剛從水里爬上來的戴斗笠青年,也借著整理斗笠的動作,把探究的目光收了回去。
“走了走了,喝酒去!”有人率先邁步,鞋底碾過礁石的聲響打破了沉默,其他人立刻跟上,像一群被驅散的魚,順著蜿蜒的礁石路往島內涌去,剛才的風波眨眼間就被拋到了腦后。
溫羽凡還站在原地,黑風衣的下擺沾著剛才拍水時濺上的濕痕,冰涼地貼在腳踝。
他望著那群人漸遠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背后武士刀袋的帆布,粗糙的布料磨得指腹發澀。
剛才那石子破空的銳響還在耳畔回響。
力道不弱,準頭極狠,卻偏偏留了余地——若是真想取他性命,絕不會只打在腳下的礁石上。
可正是這“沒殺意”,才更讓人心里發沉:
是試探?
是警告?
還是哪個不長眼的想掂量掂量他的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