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對不住!”溫羽凡連忙擺手,臉上堆足了歉意,“是我太心急了。那我往那邊挪挪,不打擾你?!?/p>
說著,他拎起保溫箱,箱子的提手在掌心勒出道淺痕。
腳步故意放得拖沓,往右側(cè)挪了七八米,離那片巖壁又近了些。
蹲下身重新拋竿時,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水面上的浮標(biāo)在月光下輕輕晃,像他此刻懸在嗓子眼的心。
眼角的余光瞥向那片巖壁,陰影在夜色里濃得像墨。
“不要急,”他想,“不要急,要穩(wěn),要慢?!?/p>
溫羽凡的手臂機械地重復(fù)著拋竿、起竿的動作。
碳素魚竿在掌心微微震顫,每一次揮臂都帶著刻意控制的弧度——既不像新手那樣笨拙,也沒有老手的隨性,剛好是那種釣了半宿沒上魚的煩躁模樣。
魚線劃破夜空時帶起細碎的風(fēng)聲,“嗖”地一聲墜入水面,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碎成銀粒,又迅速被浪濤撫平。
他的腳步借著收線的動作悄悄挪動,每一步都踩在碼頭石板的縫隙里,距離控制在半步之內(nèi),像被無形的尺子量過,既不會顯得刻意,又能一點點朝著西北方向的巖壁蹭過去。
旁邊傳來其他釣友翻動魚餌的窸窣聲,有人打了個哈欠,帶著潮氣的風(fēng)卷著他們的閑聊飄過來:“這夜魚是真沉得住氣……”
溫羽凡順著聲音偏了偏頭,假裝搭話般扯了扯嘴角,手里的魚竿卻借著轉(zhuǎn)身的力道又挪了半尺。
釣線在水里拖出淺淺的波紋,像條游弋的銀蛇,掩護著他腳下的小動作。
第三次起竿時,魚鉤勾住了個半截的塑料瓶。
淡綠色的瓶身裹著黑泥,還纏著幾縷枯黃的水草,拎起來時“嘩啦”掉了串泥水。
溫羽凡皺著眉甩了甩,瓶身撞在碼頭的水泥沿上發(fā)出悶響,他刻意嘖了聲,語氣里透著恰到好處的煩躁:“什么破玩意兒……”
隨手將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眼角的余光卻精準(zhǔn)地掃過巖壁——此刻他腳下的位置,距離那片灰褐色的巖石已經(jīng)不足二十米。
低頭看向水面,那枚橙紅色的浮標(biāo)在月光里忽明忽暗。
浪濤推著水面輕輕晃,浮標(biāo)便跟著畫小圈,時而被浪頭托得高些,時而又沉下去小半寸,像顆懸在他嗓子眼的心跳。
手心的汗已經(jīng)浸濕了魚竿的防滑握把,帶著點黏膩的濕意,他悄悄在褲腿上蹭了蹭,指尖觸到布料上的褶皺,才驚覺自己的指節(jié)一直繃得發(fā)僵。
那面巖壁就杵在灘涂盡頭,灰撲撲的,像塊被浪濤啃剩的骨頭。
灘涂是片開闊的泥地,零星嵌著碎貝殼和尖石,踩上去能聽見“咯吱”的輕響——正是這毫無遮擋的平坦,讓靠近它成了難事。
三個攝像頭明晃晃地對著那里:
一個裝在左側(cè)的木樁上,鏡頭轉(zhuǎn)著圈掃過灘涂;
一個藏在右側(cè)的蘆葦叢后,紅點亮得扎眼;
還有一個釘在巖壁上方的石縫里,角度刁鉆,剛好能照到巖壁根部。
溫羽凡心里清楚,從碼頭到巖壁那二十米的泥地,就是道無形的雷區(qū)。
要是拎著釣竿直愣愣走過去,攝像頭里的身影就會像黑紙上的白墨,顯眼得扎心。
他必須找個讓所有人都挑不出錯的理由,一個連機器都不會懷疑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