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上賀禮時,措辭更是斟酌又斟酌,無非是“恭賀王爺喬遷新禧”、“王府氣象萬千”之類的套話,不敢有絲毫逾越。
就連平日里最是活躍、善于逢迎的幾位官員,今日也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的鵪鶉,規規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觀鼻,鼻觀心,偶爾與鄰座交換一個眼神,也是飛快地移開。
整個宴客廳,雖然賓客滿堂,珍饈美饌流水般呈上,絲竹管弦之聲亦不絕于耳,卻硬生生營造出了一種近乎肅穆的氛圍。
歡笑不敢放肆,交談不敢高聲,仿佛這不是一場喜慶的宴會,而是一場需要時刻繃緊神經的朝會。
端坐于主位之上的裴霽,今日穿著一身暗紫色親王常服,襯得他面容愈發清俊蒼白。
他神色依舊淡漠,對于臺下那異乎尋常的安靜與拘束,仿佛渾然未覺,只是偶爾舉杯向眾人示意,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
他這份過分的平靜,卻更讓底下的賓客們心中打鼓,愈發不敢造次。
誰也摸不清這位王爺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唯有與裴霽關系親近的幾人,如稷王裴九肆、夕若、梓寧以及衛崢等人,所在的那一席,氣氛才稍顯自然些。
“看來,皇兄此番立威,效果顯著啊。”
裴九肆抿了一口酒,低聲對身旁的夕若道,語氣聽不出是贊許還是其他。
夕若看著滿堂噤若寒蟬的賓客,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她知道裴霽并非嗜殺暴虐之人,此舉更多是為了震懾宵小,保護他在意的人。
但效果如此立竿見影,還是讓她有些意外。
衛梓寧并不喜歡這種因恐懼而帶來的尊敬,她更希望旁人是因為裴霽的才華與品性而敬重他。
但她也明白,在這權力場中,有時候,恐懼比敬重更直接有效。
宴席過后,按慣例便是賓客們自由參觀新王府的環節。
寧王府設計精巧,處處可見為了方便輪椅通行而做的貼心考量,卻又絲毫不損王府的恢宏氣派與雅致格調,引得眾人心中暗暗稱奇,只是嘴上依舊謹慎地只夸“匠心獨運”、“別具一格”。
參觀的人流中,夕若與梓寧并肩緩步而行,欣賞著廊下的名家字畫。
忽然,幾位衣著華貴的年輕女子怯怯地走上前來,臉上堆著近乎討好的笑容,正是往日里在各類花會、詩會上沒少明里暗里嘲諷衛梓寧“想不開”、“嫁廢人”的幾位高門貴女。
“參見稷王妃,參見寧王妃。”
幾人齊刷刷地行禮,姿態放得極低。
其中一位以往最愛拿梓寧武將家風說事、暗諷她不夠文雅的侍郎千金,此刻笑得最為殷切,語氣充滿了贊嘆。
“早就聽聞寧王妃英氣爽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與寧王殿下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另一位也連忙接口,目光掃過梓寧,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
“是呀是呀!寧王殿下對王妃如此愛護看重,真是羨煞旁人了,往日是我們年幼無知,若有言語不周之處,還望王妃千萬不要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