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身邊有許多細作,掩藏甚嚴,素日不動聲色,極難被察覺,周子胥就是個例子,若不是因了這個緣故,我與兄長也不會調到王兄身邊來。
彼時正是王兄要取魏代之的重要關頭,因而我日夜監視,不許自己出一點兒差錯。
然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正當的監視就變成了暗中的打量。
打量她的一切。
昨日,她穿了一件蒼葭色的素袍子,只簪戴了一支木簪子。
今日,她穿了一件桃夭色的素袍子,只簪戴了一支木簪子。
后日,她穿了一件凝脂色的素袍子,只簪戴了一支木簪子。
是,她很少簪戴什么釵飾,袍帶也都十分簡單,沒見過她往臉上涂什么胭脂水粉的俗物。
美不過是她最微不足道的一點。
她是個有氣節的人,極少見她露出摧眉折腰的模樣,也從沒見過她媚惑主上。
反而若是生了氣,還十天半月的不理會王兄。
她很堅韌。
純良。
遇事沉靜。
有自己的主意。
一點兒都不矯情。
殺起人來也不眨眼。
然而也自卑。
看起來心思敏感。
我監視了她許久,她沒有什么不好的。
若定要說她有什么抹不去的污點,那就是中山君了。
兩人牽扯不清,實在討厭。然王兄也拿他們沒什么辦法,我不好自作主張。
妺喜會是這樣的嗎,我有時心里也會生疑。
書里寫,夏的妺喜與商的妲己無不是濃妝艷抹,袒胸露懷,在君王面前奴顏媚骨,搖尾乞憐。
我不知道。
因而時常在她“是妺喜”與“不是妺喜”中博弈,在“是細作”與“不是細作”中反復說服自己。
“不是妺喜”占上風時,我待她和氣。
然“是妺喜”占了上風的時候,我待她只有惡言惡語,乃至頻頻要動殺之而后快的心思。
這“是”與“不是”,“殺”與“不殺”,快要把我折騰得瘋魔了。
一從戰場退下來,無仗可打,無人可殺,不知何故,一顆心就控制不了了,想要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