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甲擺了擺手,說道:“修仙也是得看出身和天賦的,哪那么容易修成仙人。我跟你倆明說了吧,就我這出身在山上是最普通不過的了,師傅也說我天賦很一般,得努力才能有那么點希望。不過話說回來,師傅、師叔們也都沒看低我,該教的都認真教給我。單憑這一點,我在山上過的就差不到哪去。再說仙人也是人,遇上對脾氣的也好打起交道。”
何億又問道:“那山上的仙人能活多少歲,是不是有幾千上萬年那種?”
戌甲想了想,回答道:“這我也說不上來,目下我只是個最不起眼的弟子,根本見不到真正的上仙,倒是我師傅說過自己活了幾百年。其實山上能修成真正仙的不多,更多的也就是練了點道法,能比常人多活個三五十年罷了,大限到了還是得進棺材。”
聽到這話,三個人互相笑了起來,端起杯子來互相祝愿晚些進棺材。這時,旁邊忽然有人輕聲喊道:“喲,這不是小龍須嘛?”
戌甲抬起頭一看,原來是離自己家不遠的一戶人家的男主人。戌甲家中與這戶人家都認識,父母遇見了也時常聊上幾句,只是戌甲不太喜歡跟這家人打交道。特別就是這位男主人,喜好把自家得的一些小便宜拿出來大說特說,顯得自家人特有能耐。若是知道旁人在什么事上一時不如意而比不過自家了,便借著安慰的由頭反過來炫耀自家如何如何。每次見著這位男主人要開始話癆了,戌甲多會借口躲開。有時候實在抹不開面子,只能強裝出聽眾的模樣,心中憋得要死。這會兒自己出門才見上朋友,就碰見了這位,真是說不出的煩……。
這位男主人也不見外,裝了裝詢問的樣子,還未得到明確答復就拉了張椅子坐下。曾茴和何億兩家與這家人也認識,戌甲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好說什么,只得給沏了杯茶。男主人端起杯子喝了兩口,開口問道:“戌甲,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也不知會一聲兒?”
戌甲勉強笑了笑,說自己昨天才到的家,還來不及前去拜訪,切勿見怪。男主人哦了一聲,又擠出笑臉,問道:“這次在家呆多久?有時間的話上我家坐坐,我那兒子總想聽他戌甲哥哥講些仙人的故事。對了,到時候你也幫忙看看我那兒子有沒有點修仙的天賦。”
戌甲咽了口茶,裝出一副不確定的樣子,說道:“沒事的話我一定抽空去您家里拜訪。至于您的兒子有沒有天分,這我說了可做不得算,得專門讓山上的仙人來驗看過,方才可作準。我若是上您家里胡說一通,到時候您真把仙人請來了,一看又與我說的不一樣,那不就讓您尷尬了嘛。”
也不知道男主人聽沒聽出戌甲話里的意思,仍是拉著戌甲不停的講著自己的兒子多喜歡仙人,多想當仙人,練著自己托人弄來的仙法有多勤奮認真。戌甲只得時不時的嗯兩聲,卻不接話。曾茴與何億也不插話,就喝著茶互相低聲聊著。
好一陣子過去,這位男主人才起身離去。戌甲長吁了一口氣,說道:“終于不用再聽他絮叨個不停,可算解脫了。”
三人相視偷笑了起來,何億輕聲的問道:“戌甲,他若真讓你上他家去瞧他那兒子有無天賦,到時候你該怎么個說法?”
戌甲看著手中的茶杯,說道:“只說自己眼力差,看不準就是了。其實,修習最須的是心平氣和,想他家那般好攀比顯擺,養的兒子又怎能生出平靜之心呢?再說,他家也不過跟我們一樣,是小門小戶而已。攀不上高枝兒,就是上了山,也得不到照顧。倘若再修習艱難,處處被人給比下去,那上了山也是受罪,最后怕也修不出個什么來。”
放下手中的茶杯,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是運氣好,山下有人引路,山上有人指導。可運氣這東西是最作不得數的,我若是生在別處,或是晚練兩年,怕是就碰不到引路人了。”
曾茴有些不同意,說道:“命數乃天定,該你的東西始終是你的,碰不到現在這個引路人,也能遇上別的引路人。也別看不起運數,這玩意兒才能決定人到底能成多大的事。不是有兩句詩嘛,叫運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如。我看別說是英雄,就是仙人也沒法逆著運數成事。”
何億卻說道:“不是常說修仙乃是逆天道而為么,連天道都可逆,運數又怎地不可逆呢?”
戌甲搖了搖頭,說道:“書上到確是有這么一說,可到底是真能逆天而為,還是僅說來激勵人的,就不知道是那種了。我就想,人若是真能逆天而為,那便是人能讓天順著自己的意。既然天都順著自己了,那自己豈不是就變成了天?那修仙豈不是成了自己逆自己?”
何億聽了這話,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曾茴也笑著說道:“戌甲,你別是上山修仙把腦子給修壞了吧,這都什么跟什么。算了,算了,不說這什么命啊、運啊的,太玄乎了也說不清。快到飯點了,找個地方吃飯,如何?哦,差點忘了,好像修仙是不能隨便吃山下的東西?”
戌甲擺了擺手,說道:“只論修仙的話,確是不要隨便吃為好。我在山上兩年,也就偶爾吃點靈食,其余時間水米不進。可不吃山下的東西就嘗不到酸甜苦辣咸,時間長了就會忘。要是連人生五味都忘了,那還算是人么?若是人都不算了,到最后不管修成了仙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仙人。”
戌甲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站起身來,說道:“走,去找個好吃的飯館,今日我請客!”